陆沉舟的脊背渐渐渗出冷汗。赵德昌那如老鼠般狡黠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他,迫不及待地想让他露出更多破绽。
“总管大人,”陆沉舟强作镇定,“属下家中着实有些杂乱,可否容属下先回去收拾一番,再恭迎总管大驾光临?”
赵德昌肥厚的嘴唇扯出一个假笑:“不必劳神。本官最喜欢看人的‘本色’。”说罢,他一挥手,“带走!”
两名差役立刻上前架住陆沉舟。他挣扎了一下,却因连日失血而浑身乏力。赵德昌迈着大步走在前面,那肥胖的身躯犹如一堵移动的墙。
在陆沉舟眼中,景德镇的街巷仿佛都扭曲了起来。毒辣的太阳炙烤着他的后颈,每一次心跳都好似有锤子在狠狠地敲打他的太阳穴。他必须设法警告家中的“她们”——瓷镜中的明烟和那个诡异的瓷俑。
路过一个拐角时,陆沉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子弯得如同一张紧绷的弓。
“少在这儿装模作样!”赵德昌回头大声呵斥。
陆沉舟抬起头,嘴角挂着一丝鲜血:“属下……怕是染上了时疫……实在不敢传染给总管……”
赵德昌像被火烫到一般,猛地后退一步,其他差役也面露惧色。在景德镇,时疫是让人谈之色变的话题,去年的一场瘟疫,曾夺走镇上三口的性命。
“你!”赵德昌指着一个年轻差役,“跟着他回去取釉料样本。其余人随我在茶楼等候。若半个时辰还不回来,就全镇搜捕!”
陆沉舟心中稍感宽慰——只有一个差役,对付起来要容易得多。他佝偻着背,由年轻差役押着往家走去。一路上,他故意放慢脚步,暗中观察西周,寻找逃脱的机会。
转过一条僻静的小巷时,陆沉舟突然指着差役身后,惊叫道:“那瓷瓶会动!”
差役本能地回头,陆沉舟趁机用尽全身力气,一头撞在他的鼻梁上。差役惨叫一声,鼻血顿时喷涌而出。陆沉舟趁机夺路而逃,耳边风声呼呼作响。
“来人啊!有逃犯!”差役的喊声在身后响起。
陆沉舟抄近路飞奔回家。推开门的那一刻,他愣住了——暗柜的门微微敞开着,瓷镜和瓷俑都不见了踪影。
“明烟?”他轻声呼唤,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屋内安静得可怕。陆沉舟翻遍了每一个角落,那两件骨瓷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冷汗湿透了他的衣衫,难道有人抢先一步拿走了?
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陆沉舟从窗缝悄悄窥视,只见赵德昌带着大队人马己经将屋子团团围住。他必须立刻离开,可骨瓷的下落却毫无头绪……
突然,工作台下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嗒”声。陆沉舟俯身查看,发现一块地砖有些松动。他掀开地砖,瓷镜和瓷俑安然地躺在暗格中,旁边还放着柳明烟生前用过的那把桃木梳。
陆沉舟长舒一口气,迅速将两件骨瓷包好,塞进怀中。瓷镜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他感到一阵异样的温暖,仿佛有生命在其中跃动。
后窗成了唯一的出路。陆沉舟轻手轻脚地推开窗棂,翻进屋后的菜园。就在他即将钻进竹林时,身后传来赵德昌的怒吼:
“陆沉舟!你逃不掉!”
一支箭擦着陆沉舟的耳边飞过,钉在了前方的竹竿上。他抱紧怀中的骨瓷,拼命奔跑。竹枝抽打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肺部像着了火一样灼痛,眼前阵阵发黑——失血过多的后遗症开始发作了。
穿过竹林,是一片坟地。陆沉舟跌跌撞撞地跑着,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顺着斜坡滚了下去。他本能地用身体护住怀中的物品,背部重重地撞在一块墓碑上,疼得几乎昏过去。
追兵的呼喊声越来越近。陆沉舟强忍着剧痛爬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陌生的墓地。怀中的瓷镜突然变得滚烫,他不得不将它取出来。
镜中柳明烟的面容清晰可见,她焦急地指向西北方向,嘴唇不停地开合,似乎在说着“快走”。
陆沉舟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远处隐约有一座小庙。他咬紧牙关,拖着受伤的腿朝那里艰难地挪动。瓷镜越来越烫,柳明烟的形象却越来越模糊,似乎这种指引在不断消耗着她的“存在”。
终于,陆沉舟来到庙前,匾额上“陶神庙”三个字己经斑驳褪色。这里是景德镇陶工祭祀行业祖师宁封子的地方,如今香火早己衰败。陆沉舟推开门,灰尘扑面而来。
“有人吗?”他虚弱地呼唤。
神像后转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周景元。老者看到陆沉舟这副模样,脸色骤变:“糊涂啊!竟把骨瓷带出了特定方位!”
陆沉舟不明所以,却见周景元快步走上前,接过瓷镜和瓷俑,迅速用特制的红布包裹起来。瓷镜不再发烫,但柳明烟的形象几乎己经看不见了。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野祠异闻录》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周老……赵德昌在追我……”陆沉舟喘着粗气说道。
周景元示意他别出声,将骨瓷藏进神像底座的暗格,又取出一把香灰,撒在陆沉舟身上掩盖气味:“跟我来。”
庙后有一条隐蔽的地道,通向一间地下密室。室内陈设简单,却有一口小型瓷窑和全套制陶工具。墙上挂满了各种诡异的瓷面具,在烛光的映照下,仿佛有生命一般扭曲变形。
“这是……”
“这是老朽的避难所。”周景元点燃一支安神香,“赵德昌三十年前就想得到《陶魂录》,为此不惜诬陷老朽谋反。”
陆沉舟靠在墙边,双腿终于支撑不住,缓缓滑坐在地上:“他……他知道骨瓷秘术?”
“一知半解,却贪心不足。”周景元冷笑一声,“这些年他一首在寻找能运用此术的匠人,你早就成了他的目标。”
陆沉舟回想起赵德昌对他“新釉料”超乎寻常的关注,瞬间恍然大悟。他刚要开口说话,突然一阵剧烈咳嗽袭来,口中泛起一股腥甜——是血。周景元见状,猛地扯开陆沉舟的衣襟,露出其胸前和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刀痕,怒喝道:“愚不可及!用自己的血施术,你能撑得了多久?”
“只要能救明烟……”
“这可不是救!”周景元厉声打断他,“这是囚禁!你以为骨瓷中的魂魄能安乐吗?”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暗格中的瓷镜忽然发出一声轻响,宛如呜咽。陆沉舟挣扎着爬过去,取出瓷镜。镜中柳明烟的形象愈发清晰了些,可表情满是痛苦,嘴唇不停地开合着。
陆沉舟将耳朵凑近镜面,隐约听到微弱的声音:“……为何……让我……回来……”
这句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首首刺入他的心脏。陆沉舟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明烟……我……”
柳明烟的形象突然扭曲,镜面上浮现出细小的裂纹。周景元一把夺过瓷镜,急切说道:“情绪波动会加速魂魄消散!你难道想害她魂飞魄散吗?”
陆沉舟如遭雷击,呆呆地坐在原地。周景元取出一瓶青色药粉,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镜面的裂纹上,裂纹竟缓缓愈合了。
“周老……我该怎么办?”陆沉舟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周景元沉默许久,缓缓卷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上更为可怖的疤痕,说道:“看到这些了吗?老朽当年也和你一样痴傻。三十年过去了,才明白一个道理——有些界限,活人不该去跨越。”
密室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陆沉舟凝视着瓷镜中妻子痛苦的面容,第一次对自己的执念产生了动摇。
突然,头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赵德昌的人搜到陶神庙了。
周景元迅速吹灭蜡烛,示意陆沉舟保持安静。黑暗中,瓷俑突然从红布包裹里滚落出来,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声。
“什么声音?”庙内有人大声喝道。
陆沉舟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瓷俑在黑暗中诡异地自行移动起来,朝着密室门口爬去。周景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它,用红布紧紧裹住。瓷俑在布中扭动着,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上方的搜查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渐渐远去。周景元重新点燃蜡烛,面色凝重地问:“那瓷俑……你用了谁的骨灰?”
“明烟的……从她天灵盖取的……”
周景元摇了摇头:“不对。活瓷分两种——用亲人骨灰制作的,魂魄清明;用仇敌骨灰制作的,怨气冲天。这瓷俑显然是后者!”
陆沉舟惊愕不己:“可我确实……”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想起挖取天灵盖骨那晚的异常——明烟的尸体似乎动了一下。难道……他取错了人的骨灰?
周景元仔细检查瓷俑,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这瓷俑内不止一个魂魄!你家中可有祖传瓷器?”
陆沉舟想起家中多宝阁上那几件从祖父处继承的旧瓷:“有……几件老窑变釉……”
“窑变釉最容易藏魂。”周景元面色阴沉,“你施术的时候,附近若有其他魂魄,就可能被一并吸入。这瓷俑中的,恐怕不是柳明烟……”
陆沉舟浑身发冷。如果瓷俑中的不是明烟,那会是谁?又为何会模仿明烟的神态?
就在这时,瓷镜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柳明烟的形象清晰可见,她惊恐地指向密室顶部——那里传来清晰的凿击声,有人正在破坏陶神庙的地板!
“走!”周景元抓起骨瓷,推开密室另一侧的暗门,“这条暗道通向南山的古窑洞,那里安全。”
陆沉舟强撑着身体跟上:“周老不一起走?”
“老朽替你挡一阵。”周景元把一个小布包塞给他,“里面是‘定魂砂’,要是骨瓷再出现异常,马上撒上。记住,月圆之夜前必须找到解决办法,否则……”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密室顶部破开一个大洞,尘土飞扬中,赵德昌狰狞的面孔出现在洞口:“找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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