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影棚的双开门在吕昭昭身后合拢时，她的鞋跟在防滑地垫上碾出极轻的摩擦声。
观众席的喧嚣像被蒙了层薄纱，首到那道熟悉的、带着点刻意放大的清咳响起——程叙坐在最前排正中央，深灰西装熨得笔挺，手腕上那只她送的蓝盘表在顶灯折射下泛着冷光。
“昭昭！”程叙抬手指了指身边空座，笑容里带着两分炫耀三分笃定，“导演说给我们调了C位，方便镜头——”
吕昭昭的视线从他肩头扫过。
观众席第二排有举着“昭昭程叙锁死”灯牌的粉丝正踮脚拍照，第三排扛摄像机的跟拍记者镜头己经对准了她。
她突然转了个方向，黑色小牛皮提包撞在主持台的金属边缘，发出“当”的脆响。
“林制作。”她侧过身，后背绷成一道利落的线，“能麻烦把我座位换到第三排边角吗？”
正在监控器前核对提词卡的林知遥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
她当然注意到了程叙刚才的小动作——从后台到录影棚的十分钟里，这位富三代至少调整了七次袖扣位置，连发型都让助理重新喷了发胶。
“为什么？”她指尖在遥控器上点了点，“观众就爱看情侣互动。”
“因为我和程先生不是情侣了。”吕昭昭的声音很轻，却像根细针扎进了嘈杂的空气里。
观众席的窃窃私语突然断了档，几个举灯牌的女孩下意识放下了牌子。
程叙的笑容僵在嘴角。
他站起来时西装下摆带翻了桌上的矿泉水，透明液体顺着桌沿滴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圆斑：“昭昭，你又闹什么？昨晚视频还说——”
“昨晚视频是我妈逼的。”吕昭昭打断他，提包链扣在掌心硌出红印。
她想起三天前母亲在视频里抹眼泪的样子：“小叙多好，家世清白又疼你，你非要闹什么分手？”想起程叙在机场抱着那个穿米白大衣的女孩时，对方颈间的珍珠项链正是他说“全球限量只有一条”的定情物。
她摸了摸提包内层，那里躺着两张照片——一张是赫尔辛基雪夜的书店灯影，另一张是模糊的侧脸。
“林制作，播吧。”
林知遥的食指在遥控器上按下。
大屏幕亮起时，程叙的脸瞬间煞白。
画面里是帝都机场国际出发口，他穿着同样的深灰西装，却把另一个女孩紧紧拥在怀里，女孩的眼泪在他肩头洇出深色痕迹。
背景音里能听清他说：“等昭昭走了我们就公开，她那个人要面子，不会闹的。”
“这是我出国前拍的。”吕昭昭的声音比画面里的雪更冷，“本来想等节目录完再处理，但既然有人急着坐C位——”她转向程叙，“程先生，我替你把‘不会闹’的戏演完了，现在可以退场了吗？”
观众席炸成一锅沸水。
有女孩尖叫着撕碎了灯牌，有记者的摄像机砸在三脚架上发出闷响。
程叙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林知遥的手势截断——制作人正盯着导播台的弹幕计数器，数字己经从五千飙到了十万。
“所以，吕昭昭女士是正式宣布与程叙先生分手？”林知遥拿过话筒，眼尾的细纹因为笑意微微皱起，“那我们今天的‘神秘男嘉宾’，是不是该登场了？”
话音未落，所有灯光骤然熄灭。
黑暗里，吕昭昭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提包内层的照片边缘蹭着她的掌心，那是昨晚第二封邮件的附件——模糊的侧脸，背景是赫尔辛基的圣诞装饰，配文“这次，我不会再躲在镜头后面”。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雪夜，书店暖黄的灯光透过结霜的玻璃，照见窗外有个模糊的人影，等她冲出去时只余下半串脚印。
追光灯亮起时，唐辑舟站在舞台左侧。
灰色风衣下摆被气流掀起一道温柔的弧，他的手指虚虚扶着麦克风架，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
吕昭昭的瞳孔在黑暗中缩成一点——邮件里的侧脸清晰了，三年前雪夜的人影清晰了，连他睫毛上沾着的细雪都清晰了。
那是她拍过无数次的角度，是她在《雪夜书灯》里写的“最接近光的轮廓”。
观众席的尖叫刺穿了黑暗。
有粉丝举着手机灯摇晃，有记者的快门声连成一片。
吕昭昭听见自己提包链扣崩开的轻响，两张照片滑进掌心，一张是机场模糊的偶遇，一张是她偷偷拍下的他孤独的身影。
唐辑舟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她攥紧照片的手上。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比记忆里的更哑：“昭昭，我——”
“等一下。”吕昭昭打断他。
她低头抚平照片边缘的褶皱，发梢垂落遮住泛红的眼尾，第四张照片是你我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第四张照片是你我最新章节随便看！“我有样东西，想先给你看。”
提包链扣崩开的瞬间，吕昭昭的指尖先于大脑触到了照片边缘的毛边——那是她在赫尔辛基的旧书店用手工裁纸刀修的，裁到第三张时刀刃打滑，在右下角划了道细痕。
此刻这道细痕正硌着她指腹，像根细小的锚，把翻涌的情绪暂时钉在原处。
她抬起头，舞台追光在唐辑舟肩头洇开一片暖融融的金。
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她三年前在书店玻璃上见过的、被雪压弯的桦树枝。"这两张。"她展开照片，一张是机场模糊的侧影，一张是去年深秋她蹲在节目后台楼梯间偷拍的——唐辑舟独自靠在消防栓上，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抿紧的唇，"第一张是我留学前在机场拍的，那时我以为..."她顿了顿，喉间泛起极淡的涩，"以为你和谁在告别。
第二张是上周录彩排时，我看你总避开镜头，就..."
唐辑舟的目光从第一张照片移到第二张，指节无意识着麦克风架的金属纹路。
他能看见第二张照片里自己后颈那道淡红的抓痕——那是前晚给学生补课到十点，回家路上被小区流浪猫挠的。"那时我正送弟弟去医院。"他声音很低，却像石子投入深潭，在观众席激起一片抽气声。
吕昭昭的瞳孔微微收缩，三年前机场那个"他"的轮廓突然清晰了：同样的眉骨，同样的肩宽，只是唐辑舟的左眼角多颗泪痣。
"介意被偷拍吗？"林知遥不知何时从监控台绕到台前，举着备用话筒，眼尾细纹因为兴奋绷成细线。
她太知道观众要什么了——此刻弹幕里"唐老师弟弟"的词条己经占满屏幕，连程叙的西装褶皱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唐辑舟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去年冬天在芬兰，某个雪夜他裹着厚围巾站在吕昭昭的书店外，玻璃上结着冰花，里面的女孩正踮脚整理顶层的诗集，发梢扫过《雪国列车》的书脊。
他举着拍立得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只是把镜头转向了橱窗里的暖灯——那样的温暖，他怕按下快门就碎了。"被记住的感觉，"他望向吕昭昭攥照片的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粉，"并不好受。"
观众席突然响起椅子拖动的刺耳声响。
程叙不知何时站到了舞台侧幕边，深灰西装前襟沾着矿泉水渍，在追光下像块深色的疤。"昭昭，还有各位观众。"他扯了扯领带，声音比平时高了两度，"今天的事是我考虑不周。
我和昭昭的感情..."
"程先生。"吕昭昭转身，提包带在手腕上勒出红印。
她望着程叙喉结上下滚动的模样，突然想起机场监控里那个女孩——当时她蹲在行李转盘后，用手机录下全程，手指冻得发僵，却笑得比雪还冷。"你该道歉的不是我。"她把话筒转向唐辑舟，金属网罩擦过掌心，"唐老师，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辑舟的手指在风衣口袋里蜷成拳。
口袋最深处躺着张皱巴巴的登机牌，是三年前他陪弟弟飞德国治病时的，背面用铅笔写着"赫尔辛基 书店 21:00"——那是他在弟弟病床前翻遍吕昭昭所有社交账号抄下的。"因为我想看看，"他望着吕昭昭耳后那粒淡褐色的小痣，那是他在书店窗外看了三个雪夜才确认的位置，"那个在机场拍下我最后一面的人。"
后台监控室的对讲机突然响起刺啦声。
林知遥捏着手机的手顿住，屏幕上"吕昭昭当场分手"的热搜己经爬到第三，她又点了发送键，第二条热搜标题在手机屏上亮起：#吕昭昭第西张照片曝光#。
她望着舞台上胶着的三人，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把薄刃："你们想要的'戏剧性心动'，"她对着空气轻声说，"该收网了。"
观众席的闪光灯突然连成一片。
唐辑舟被晃得眯起眼，指尖无意识摸向风衣内袋。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泛黄的照片在黑暗里浮出来——那是七年前的芬兰街头，扎着高马尾的女孩蹲在旧书摊前，发绳上沾着星点雪屑，她举着本《小王子》抬头笑，身后的霓虹灯把"二手书店"的招牌映得通红。
照片边角写着一行褪色的小字："如果再遇见，我一定不躲在镜头后面。"
节目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吕昭昭摸着提包内层的照片站在后台。
工作人员的脚步声渐远，她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母亲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小叙说你们只是闹别扭..."
她划开相册，最后一张照片还停留在三年前雪夜——书店玻璃上的冰花里，有个模糊的人影，像片即将融化的雪。
后台顶灯在吕昭昭发梢投下暖黄光晕，她的拇指悬在"删除"键上方，最终轻轻划过屏幕，将那张雪夜人影的照片，设为了手机壁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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