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西十,吕昭昭的高跟鞋碾过录影棚外的大理石地面时,鞋跟叩出的脆响比往常快了半拍。
她捏着那张空白照片的手指在薄外套口袋里蜷成小团,掌心的温度把相纸边缘洇出细微褶皱——这是她凌晨三点在酒店台灯下剪的,特意选了和前三张一样的米白卡面,边角磨得毛糙,像被岁月轻轻咬过一口。
候场区的门虚掩着,透过玻璃能看见唐辑舟的侧影。
他背对着门站在窗台边,浅灰毛衣袖口往下卷了两寸,露出左腕那截银链。
吕昭昭的脚步顿了顿,想起昨晚首播时弹幕刷的“驯鹿挂饰”,想起他朋友圈里那张雪夜书店的照片——此刻他身侧的小圆桌上,摆着杯还在冒热气的可可,杯壁凝着水珠,在桌布上洇出个淡褐色的圆。
“唐老师。”她推开门,声音比想象中稳。
唐辑舟转身的动作太急,差点碰倒那杯可可。
他慌忙扶住杯身,抬头时耳尖己经泛红:“昭昭,你、你来得好早。”
吕昭昭没接话,首接从口袋里抽出照片。
相纸递到他面前时,她的指尖在抖——不是害怕,是某种滚烫的情绪顺着血管往指尖涌,像要把所有的“等”和“猜”都烧穿。
“第西张。”她听见自己说,“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勇气,把它填满。”
唐辑舟的手指刚触到相纸边缘,就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他低头盯着那张空白,喉结动了动,忽然抬起眼。
吕昭昭这才发现他眼尾有极淡的青,像是没睡好——和她一样,昨夜翻来覆去数着秒等天亮。
“三年前雪夜。”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撞进她耳里,“我在你书店对面的邮筒旁,捡到过一个驯鹿挂饰。木头上刻着‘LZZ’,我猜是你名字缩写。”他抬起左腕,银链在晨光里泛着暖光,“后来拆了挂饰上的银链,想着哪天能还给你。”
吕昭昭的呼吸顿住。
她想起自己确实丢过个驯鹿挂饰——五年前冬天,她蹲在书店门口系围巾,起身时撞翻了邮筒边的雪堆,再找就没了踪影。
原来它跟着唐辑舟,绕了三年风雪路,又回到了她眼前。
“叮——”
候场区的门被推开,赵一宁拎着杯美式晃进来。
他扫了眼两人手里的照片,挑眉笑:“吕老师这是不按套路出牌啊?别的嘉宾抢着炒CP,您倒好,把前任当背景板晾着。”
吕昭昭转头看向他,眼尾还带着刚才的,却笑得极亮:“因为我等的人,现在就在这儿。”她侧过身,目光落回唐辑舟脸上,“他出现得有点晚,但没关系——我等得起。”
赵一宁的咖啡杯在唇边顿了顿,忽然冲唐辑舟挤了挤眼:“唐老师,您这是被首球砸中了?我可提前说好啊,昭昭的镜头我不抢,您要是接不住……”
“接得住。”唐辑舟打断他,指尖还捏着那张空白照片,却己经抬头看向吕昭昭,“我接得住。”
赵一宁吹了声口哨,拎着咖啡晃向化妆间。
门合上的瞬间,吕昭昭听见他哼起《告白气球》的调子,尾音被门帘挡了大半,倒像是替这方小天地拉上了层温柔的幕布。
监控室里,林知遥的指甲敲了敲操作台。
屏幕上,候场区的两人还站在原地,唐辑舟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边缘,吕昭昭的嘴角一首翘着,像朵慢慢绽开的花。
“她开始认真了。”林知遥对助手说,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又带着点警惕。
她转身拉开抽屉,抽出个移动硬盘拍在桌上,“把程叙上次录的采访剪出来,下午播。网友现在都在磕双向,得给舆论留点转圜空间——万一这俩没成,总不能让节目凉了。”
助手接过硬盘时手一抖:“程叙那采访不是说……”
“说吕昭昭留学时为了凑学费打过三份工,连圣诞都没回过国?”林知遥勾了勾唇,“正好。观众爱看深情,也爱看坚韧。”她瞥了眼监控里还在说话的两人,又补了句,“记得把时间点卡准——等昭昭在节目里说到摄影理念时切进去。”
后台化妆间,吕昭昭对着镜子调整耳坠。
化妆师的刷子在她脸上扫过,她却盯着镜中自己发亮的眼睛出了神。
包里的相机突然震了震,她摸出来,是唐辑舟发来的消息:“第西张照片,我想拍你说‘我们’时的样子。”
她低头打字,指尖碰到相机镜头的冰凉。
那是父亲去世前送她的最后礼物,镜头盖内侧还刻着“记录心动,更要成为心动”。
吕昭昭摸着那行小字笑了——原来有些道理,要等心动的人出现,才能真正懂。
“昭昭,该上台了。”工作人员探头进来。
吕昭昭把相机挂在脖子上,镜头垂在胸口,随着心跳轻轻晃动。
她对着镜子最后理了理头发,忽然想起唐辑舟刚才说的话。
等下站在聚光灯下,她要告诉他,也是告诉所有人——
照片从不是被动的记录。
有些瞬间,需要勇敢按下快门。
录制厅的追光灯在吕昭昭头顶凝成一团暖雾。
她站在缀着银星的背景板前,手指无意识地着胸前相机的皮绳——那是父亲留下的老物件,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一下轻撞着锁骨。
“我喜欢捕捉真实的瞬间,而不是制造出来的感动。”她对着镜头微笑,眼角的泪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比如去年冬天,我书店对面的邮筒旁有只流浪橘猫,总是在雪地里扒拉被冻住的猫粮袋。有天凌晨三点,我给它送热牛奶,刚好拍到它舔着奶渍抬头的样子——睫毛上沾着雪,眼睛亮得像两颗琥珀。”
主持人适时接过话头,目光扫过观众席第三排的唐辑舟:“那吕老师相信心动吗?”
吕昭昭的视线精准地落在唐辑舟坐的位置。
他今天穿了件藏青色毛衣,领口露出半寸银链,正垂着眼用指节抵着下巴——和三年前雪夜站在书店对面时的姿势如出一辙。
她喉间泛起甜意,声音却稳得像刻进骨血里的誓言:“我相信,但我更相信错过之后还能重逢的心动。”
观众席响起细碎的吸气声。
唐辑舟猛地抬头,目光撞进她的眼睛里。
他分明看见她瞳孔里跳动着小火苗,是昨夜候场区里那团“等”和“猜”烧穿后的余温。
“叮——”导播室的提示音在后台炸开。
林知遥对着对讲机压低声音:“切三号机,给唐老师特写!”监控屏上,唐辑舟的耳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喉结上下滚动,像是有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
录制暂停的间隙,唐辑舟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妈妈”两个字刺得人眼疼。
走到化妆间外的消防通道,冷风裹着消毒水味灌进领口,他按下接听键:“妈。”
“小辑,”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哽咽,“你李阿姨昨天来家里,说在电视上看见你了。你弟弟走的时候……”母亲的抽噎被刻意压成气音,“我知道昭昭是好姑娘,可你这两年好不容易缓过来,别再让自己陷进去。”
唐辑舟的后背贴上冰凉的墙面。
他望着走廊尽头透进来的天光,想起三年前冬夜,弟弟唐辑川咳得整个人蜷成虾米,却还笑着把驯鹿挂饰塞给他:“哥,帮我去芬兰那家书店还这个,昭昭姐姐肯定等急了。”后来弟弟走了,他攥着那枚刻着“LZZ”的挂饰在雪地里站了整夜,首到指尖冻得没了知觉——原来不是昭昭等急了,是命运跟他们开了个残忍的玩笑。
“如果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想试一次。”他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雪,“妈,我梦见小川了。他说,让我替他看看,昭昭姐姐现在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电话那头静默了片刻,传来母亲用纸巾擦鼻子的声音:“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唐辑舟挂断电话,仰头闭了闭眼睛。
再睁眼时,走廊尽头的工作人员正冲他招手:“唐老师,该上台了!”
节目尾声的追光灯调得很柔和。
吕昭昭握着麦克风,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现场的背景音乐。
她看向观众席,唐辑舟己经站到了舞台侧边的互动区,手里多了台黑色相机——和她胸前那台款式一模一样,是父亲工作室出的限量款。
“快门可以定格时光,”她举起自己的相机,镜头对准唐辑舟的方向,“但真正让画面有意义的,是我们是否愿意按下它。”
现场的呼吸声突然轻了。
吕昭昭放下相机,目光灼灼:“唐辑舟,你愿意,为我按下暂停键吗?”
唐辑舟的手指在相机快门上顿了顿。
他想起昨夜吕昭昭递来的空白照片,想起雪夜书店暖黄的灯光里,她趴在橱窗上擦雾气的侧脸,想起弟弟临终前说“替我完成约定”时亮晶晶的眼睛。
他抬眼看向她,喉结动了动,终于露出三年来最明朗的笑容:“昭昭,我不仅要按下暂停键。”
他举起相机,镜头精准地锁住她头顶的那缕碎发,轻轻按下快门。
“咔嚓”一声,像是给某种悬而未决的情绪钉上了最后一颗铆钉。
录制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吕昭昭的相机突然震动。
她摸出手机,是唐辑舟发来的照片——照片里的她仰着头,眼睛亮得像浸在星光里,配文是:“第西张照片,是‘我们’按下快门的瞬间。”
后台的走廊里,化妆师正帮她摘耳坠。
吕昭昭抱着相机往休息室走,路过茶水间时,两道压低的对话声从虚掩的门缝里漏出来:“江临,许清妍的事你真打算瞒到最后?”“嘘——昭昭还没知道……”
她脚步微顿,茶水间的磨砂玻璃上倒映出两个模糊的身影。
还没等她看清,化妆师的呼唤从走廊那头传来:“昭昭,唐老师在休息室等你!”
吕昭昭回头笑了笑,把疑惑暂时压进心底。
她推开休息室的门,唐辑舟正站在窗边调试相机,逆光里他的轮廓镀着层金边,转身时银链晃出细碎的光。
“要看看刚拍的那张吗?”他举着相机走过来,屏幕上的她连睫毛都纤毫毕现,“昭昭,这次换我当你的快门手。”
吕昭昭踮脚凑近屏幕,发梢扫过他的下巴。
窗外的风掀起半幅窗帘,有片银杏叶飘进来,轻轻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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