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正月十六,陈家的院子里响起“咔嗒咔嗒”的缝纫机声。李素兰擦了擦蝴蝶牌缝纫机的镀铬扶手——这是母亲留给她的陪嫁,前世被婆婆以“给大宝娶媳妇”为由卖掉,今生却成了她挣命的“武器”。向阳蹲在旁边递布头,小手里攥着她用碎布做的布娃娃,眼睛盯着缝纫机的皮带轮首转。
“妈,这个花布能给妹妹们做小裙子吗?”向阳举起一块蓝底白菊的布头,上面还留着供销社张姐画的裁剪线。
“能,等妈妈挣了钱,给你们一人做十条。”李素兰踩着踏板,第一针穿过布头,线脚细密整齐——这是她昨夜在煤油灯下练了三遍的“锁边针”,前世她靠这手活儿供向阳读完初中,今生要让它成为敲开新生活的砖。
木门“吱呀”开了条缝,婆婆王桂兰的笤帚疙瘩探了进来:“好你个李素兰!敢把缝纫机搬出来摆摊?这机子是陈家的财产,你休想拿去赚野钱!”
“财产?”李素兰停下踏板,掏出结婚时的《陪嫁清单》——泛黄的纸上,“蝴蝶牌缝纫机”后面画着清晰的红勾,“妈,这是我娘家陪嫁的,按《婚姻法》规定,属于我的个人财产。您要是再敢说‘陈家财产’,我就去公社找司法员评理。”
王桂兰的笤帚疙瘩顿在半空。1985年的农村,“婚姻法”三个字比村长的话还管用,老太太盯着清单上的红戳子,突然转身大喊:“建国!你媳妇要把缝纫机搬去摆摊,你倒是管管啊!”
陈建国磨磨蹭蹭进门,工装口袋里的粉色糖纸晃了晃——那是今早王芳塞给他的“谢礼”,感谢他帮忙从厂里偷运布料。他咳了咳,低头盯着缝纫机:“素兰,摆摊可不是女人家干的事,让人看见笑话……”
“笑话?”李素兰扯出他口袋里的糖纸,粉色的“上海奶糖”字样刺得人眼疼,“您帮王芳偷厂里的劳保布时,怎么不怕人笑话?陈建国,我今儿把话撂这儿——缝纫机我必须搬去摆摊,要是有人敢捣乱……”她指了指墙上的“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申请表”,“我立马去公社办执照,到时候您连碰这机子的资格都没有。”
男人的脸涨成猪肝色,突然甩门而去。王桂兰跺了跺脚,笤帚疙瘩扫过缝纫机踏板:“你个败家婆娘!敢用缝纫机赚外快,我、我去大队部告你‘投机倒把’!”
“告吧。”李素兰笑了,摸出公社发的《农村副业生产管理办法》,“办法第3条写着,‘允许社员从事缝纫、编织等家庭副业’。您要是不懂,我明天带您去公社学——顺便让王干事问问,您上个月偷割集体麦田的事,要不要一起说说?”
老太太的嘴张了张,最终骂骂咧咧地走了。向阳抱着布娃娃爬起来,小脸上满是崇拜:“妈,你怎么什么都懂呀?”
“因为妈不想让你再吃苦。”李素兰摸了摸女儿的头,指尖触到她发间的草屑——那是刚才蹲在地上捡布头时沾的,“向阳记住了,以后遇到不公平的事,别躲,要像妈妈这样,拿出能戳破他们的‘证据’。”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指着窗外喊:“妈,张姐来送布头了!”
供销社张姐推着板车进门,车上堆着花花绿绿的布头:“素兰,这些都是滞销的外贸尾货,花色洋气,城里姑娘最爱——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月底要是卖不掉,可别找我退货。”
“卖得掉。”李素兰翻开自己画的《服装样册》——上面贴着她用报纸剪的“喇叭裤”“蝙蝠衫”图样,还有给向阳设计的“带兜帽花棉袄”,“张姐您瞧,我打算给这些布头做‘改良童装’,领口缝上蕾丝边,袖口绣朵小花,保准公社的娃娃们抢着穿。”
张姐凑近一看,乐了:“你这脑子还真活!行,布头按五分钱一尺算,卖完咱三七分——你七,我三。”
“成!”李素兰伸出手,跟张姐握了握——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跟人谈“生意”,掌心的茧子蹭过张姐的手背,却比任何时候都踏实。
正月十八,公社集市开张。李素兰把缝纫机搬上板车,向阳抱着布娃娃坐在车头,车把上挂着块木牌:“向阳裁缝铺——改衣、做衣,样样都行”。路过陈家老宅时,王桂兰正蹲在门口择菜,看见板车上的缝纫机,突然跳起来:“李素兰你敢把机子拉走!这是……”
“这是我的。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八零:老太太的打脸人生 ”李素兰头也不回,板车碾过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妈,要是想来看热闹,记得带钱——我给向阳做的新棉袄,十块钱一件,您老要是买,打八折。”
集市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李素兰刚支起摊子,就围了一圈妇女——向阳穿着新做的蓝底白菊棉袄,兜帽上缀着蕾丝边,在人群里蹦蹦跳跳,活像只花蝴蝶。有个抱孩子的媳妇摸着布料笑:“素兰,这衣裳咋卖?我家闺女也想要件带花的。”
“改衣五毛,做衣八块——要是拿旧布来改,收三块手工费。”李素兰踩着缝纫机,第一块布头在针下开出“花朵”,“您瞧这针脚,比供销社成衣铺的还密,穿三年都不会开线。”
生意刚开张,人群里突然传来吵嚷声。王桂兰拄着笤帚疙瘩挤进来,身后跟着大宝——男孩穿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却举着张皱巴巴的“先进家庭”奖状:“大伙瞧瞧!这媳妇不顾家,把男人孩子扔在家里,自己跑出来赚野钱——这叫什么‘先进家属’?”
“哟,您还好意思提‘先进’?”张姐抱着账本挤过来,“王桂兰,您上个月赊我的酱油钱还没给呢,怎么,想靠撒泼赖账?”
人群发出哄笑。有个大爷指着王桂兰的笤帚疙瘩:“桂兰啊,你要是闲得慌,不如帮素兰剪剪线头——人家这缝纫机一响,可是在给咱公社的娃娃做新衣裳呢。”
“就是!我家闺女早想要花衣裳了,素兰做的比城里卖的还好看!”抱孩子的媳妇掏出三块钱,“给我家丫丫改件罩衣,领口缝朵小红花。”
王桂兰的脸涨得通红,笤帚疙瘩敲在缝纫机上:“她、她这是‘投机倒把’!公社不让个体户摆摊——”
“谁说不让?”公社王干事背着双手走来,手里晃着《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李素兰同志的申请我批了,从今天起,‘向阳裁缝铺’是咱公社首家合法的个体缝纫摊——王桂兰,你要是再敢捣乱,别怪我把你去年偷割麦田的事报给派出所。”
人群发出惊呼。王桂兰的笤帚疙瘩“当啷”落地,盯着王干事手里的执照,突然转身就走,鞋底踩在雪地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像极了正月十五被撕碎的“先进奖状”。
向阳抱着布娃娃追过去,突然想起母亲说的“证据”,从棉袄兜里掏出张纸条——那是昨天在父亲口袋里发现的、王芳写的“布料欠条”。小姑娘踮着脚把纸条塞进王干事手里:“叔叔,这个给你,我爸帮坏人偷厂里的布……”
王干事接过纸条,镜片后的眼睛亮了:“向阳真乖,叔叔替你保管——素兰,你这闺女啊,将来肯定比你还厉害。”
李素兰踩着缝纫机,看着向阳在人群里蹦跳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台蝴蝶牌缝纫机的“咔嗒”声,比任何时候都好听——它缝起的不止是布头,更是她和女儿们被撕碎的人生。
夕阳西下时,裁缝铺的木板上堆着五件改好的衣裳,向阳手里攥着十块钱——那是今天的“营业额”,纸币边缘还带着体温。小姑娘把钱塞进母亲手里,突然指着远处的陈家老宅:“妈,奶奶在哭呢。”
李素兰抬头望去,看见王桂兰蹲在墙根抹眼泪,笤帚疙瘩歪在一边,像根被折断的枯枝。她摸了摸向阳的头,转身收拾缝纫机——那些眼泪,她曾为陈家流了二十年,如今却连半滴都不想再给。
“走,向阳,咱们去买个新顶针。”她推着板车穿过集市,车把上的木牌在晚风中晃了晃,“向阳裁缝铺”五个字被夕阳染成金色,像枚刚出炉的勋章,亮堂堂的,照得人心里暖烘烘的。
路过公社公示栏时,王干事正贴着新的“先进家庭”名单。李素兰扫了眼,发现自己的名字没在上面——但她不在乎,因为她知道,真正的“先进”,从来不是墙上的一张纸,而是能让女儿们笑着跑向未来的、实实在在的日子。
缝纫机的“咔嗒”声还在响,混着集市的叫卖声,飘向远处的麦田。李素兰望着向阳蹦跳的背影,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女人生来不是为了缝补别人的日子,是为了给自己缝件遮风挡雨的衣裳。”
这辈子,她不仅要给自己缝,还要给向阳,给肚子里的双胞胎,缝出一屋子花衣裳——让她们知道,女人的手,除了会做家务,还能挣来阳光,挣来公平,挣来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亮堂堂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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