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二月初三，公社调解室的木门被风雪撞得“哐当”响。李素兰摸着口袋里的独生子女证，指尖触到证件边缘的毛边——那是1983年向阳出生时，她蹲在计生办门口等了三个小时才拿到的“女儿的第一个身份证明”。此刻证件夹在《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里，像块滚烫的烙铁，烫得她掌心发疼。
“李素兰，你可想好了？”司法员老王敲了敲桌上的《离婚登记办法》，搪瓷缸里的茉莉花茶飘出清香，“农村离婚可不是小事，传出去你一个带俩娃的女人……”
“老王，”李素兰指了指墙上的“男女平等”标语，“办法第2条写着，‘婚姻自由包括离婚自由’。我没做错事，不怕传——倒是陈建国，”她掏出保卫科的《处分决定书》，“偷布、出轨、重男轻女，哪一条够不上‘感情破裂’？”
王桂兰的骂声突然从门外传来：“李素兰你个不要脸的！离婚就算了，还想分陈家的宅基地？门都没有——大宝，把你爸的过继证明拿出来！”
调解室的门被撞开，大宝举着张泛黄的宣纸闯进来，纸页间掉出张婴儿的满月照——那是王芳的儿子，前世被陈建国偷偷养在城郊，首到她临死前才知道存在。向阳攥紧母亲的手，小眼睛盯着照片里的孩子，突然指着他手腕喊：“妈！他戴的是我的银镯子！”
李素兰浑身一震。那只银镯子是母亲留给向阳的百日礼，前世在1987年被婆婆抢走，说“给大宝娶媳妇当聘礼”。此刻镯子戴在私生子手上，铃铛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前世向阳趴在灶台边哭着喊“奶奶还给我”的声音。
“好你个陈建国！”王桂兰转身揪住儿子的耳朵，“你敢背着我养野种？你眼里还有没有陈家的规矩？”
陈建国缩着脖子不敢说话，工装裤口袋里掉出张纸条——是王芳写的“抚养费欠条”，日期栏写着“1984年5月”，正是李素兰怀双胞胎的月份。向阳蹲下身捡起纸条，突然想起母亲说的“证据”，举着纸条跑到老王面前：“叔叔，这个！我爸给坏人钱养宝宝……”
老王接过纸条，镜片后的眼睛眯成缝：“陈建国，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我就是一时糊涂……”男人突然跪在地上，膝盖碾过向阳的糖纸，“素兰你救救我，我不想坐牢，不想让大宝知道我有野种……”
“大宝？”李素兰笑了，掏出向阳的独生子女证，红戳子盖在“母亲”一栏，“大宝是你侄子，向阳才是你亲闺女——可你呢？用她的保健费养野种，用偷布的钱给野种买银镯子，你配当爹吗？”
王桂兰突然扑向向阳，指甲差点戳到孩子的眼睛：“你个扫把星！都是你勾着你妈离婚，现在陈家要断香火了——”
“断香火？”李素兰反手挡住婆婆的手，指尖触到向阳发间的蝴蝶结——那是她用裁缝铺的剩料做的，“妈，您看看清楚，向阳是陈家的血脉，肚子里的双胞胎也是——您眼里的‘香火’，从来不是性别，是您心里那堆烂规矩！”
调解室的窗户漏进风雪，吹乱了桌上的离婚申请书。老王咳嗽两声，举起《准予离婚决定书》：“陈建国存在婚外生子、盗窃公物等过错，依据《婚姻法》第25条，准予李素兰离婚申请。向阳由李素兰抚养，陈建国每月支付10元抚养费，首至向阳成年——另外，”他指了指王芳怀里的孩子，“这个私生子，与陈建国的亲子关系需经公社亲子鉴定，若属实，需一并承担抚养责任。”
“我不养！”王桂兰跳起来，笤帚疙瘩敲在调解室的砖地上，“野种跟陈家没关系，谁生的谁养！”
“妈，您忘了？”李素兰掏出陈建国的过继证明，“大宝也是‘别人家的娃’，可您养了他五年——怎么，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八零：老太太的打脸人生 亲孙女不如野种金贵？”
王桂兰的嘴张了张，突然蹲在地上哭起来：“老天爷啊！我怎么摊上这么个媳妇……”
向阳悄悄走到王芳身边，盯着那只银镯子：“阿姨，镯子还给我好不好？那是我姥姥给我的……”
王芳往后退了半步，怀里的孩子突然哭起来。李素兰看见镯子内侧刻着“向阳百天”西个字——那是母亲用顶针一点点敲上去的。她伸手摘下镯子，铃铛声里，前世向阳蹲在煤炉边的哭喊声突然清晰起来，却被今生女儿仰起的笑脸吹散了：“妈，镯子回来了！”
“对，回来了。”李素兰把镯子套在向阳手腕上，银铃发出清脆的响，“以后谁也别想再抢你的东西——包括‘爸爸’，包括‘奶奶’，包括任何觉得‘女娃好欺负’的人。”
调解室的门被推开，风雪涌进来，却带着些许暖意。李素兰牵着向阳走出公社，看见裁缝铺的板车上，张姐正帮她挂上新做的“向阳服饰”招牌——红纸上的字是向阳用蜡笔写的，歪歪扭扭，却比任何书法都好看。
“妈，咱们以后住哪儿呀？”向阳晃着银镯子，铃铛声混着风雪，“是不是就我们仨了？”
“对，就我们仨。”李素兰摸了摸肚子，感受着双胞胎的胎动，“咱们住裁缝铺楼上，妈妈把阁楼收拾出来，给你和妹妹们一人留个小窗户，早上能看见太阳升起来。”
小姑娘笑了，银镯子在雪地里闪着光，像落在人间的星星。远处传来陈建国的喊声，男人追出来，手里攥着向阳的糖纸：“素兰，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李素兰转身，看见男人脚下踩着她的离婚申请书，“你给过向阳机会吗？给过我肚子里的孩子机会吗？陈建国，有些错，不是‘知道了’就能改的——就像这张纸，”她指了指地上的申请书，“撕了，就再也粘不回去了。”
向阳突然举起银镯子，铃铛声盖过了风雪：“爸爸，你要是改好了，我还让你看我的糖纸——但现在，我要跟妈妈回家了。”
男人停下脚步，看着母女俩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糖纸在他手里发出“沙沙”的响，像极了缝纫机的“咔嗒”声——那是李素兰曾为他缝补工服的声音，却再也不会为他响起了。
公社的广播又响起来，这次是《妇女能顶半边天》。李素兰牵着向阳，踩着积雪走向裁缝铺，银镯子的铃铛声和缝纫机的“咔嗒”声，在风雪里织成张温暖的网——网住了过去的苦难，也网住了未来的希望。
路过陈家老宅时，王桂兰的骂声还在飘：“丧门星！离婚带俩女娃，看你怎么活下去……”
李素兰笑了，摸了摸向阳的头：“向阳，你说咱们怎么活下去？”
“靠妈妈的缝纫机呀！”小姑娘举起银镯子，铃铛晃出细碎的光，“妈妈能给我做花衣裳，就能给全世界的小朋友做花衣裳——对不对？”
“对。”李素兰望着远处的裁缝铺，招牌在风雪里晃了晃，“咱们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亮堂堂的——让所有觉得‘女娃活不好’的人，都看看，咱们娘仨，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
风雪渐小，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银镯子上，照在裁缝铺的木板上，照在向阳仰起的笑脸上。李素兰突然觉得，这场离婚不是结束，而是真正的开始——是她作为母亲，作为女人，第一次真正为自己、为女儿们，踏出的、坚定的一步。
缝纫机的“咔嗒”声从远处传来，混着向阳的笑声，飘向更高的天空。李素兰知道，不管前方还有多少风雪，只要有这台缝纫机，有女儿们的笑声，她就能在这八零年代的土地上，缝出属于她们的、铺满阳光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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