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三月初三,裁缝铺的阁楼漏进第一缕阳光。李素兰摸着怀里的的确良布料,指尖触到布料上细密的纹路——这是供销社张姐偷偷留给她的“外贸尾货”,米白色底印着淡蓝色小碎花,在80年代的农村,这可是能让姑娘们排队抢购的“时髦货”。
“妈,这个布做裙子好看吗?”向阳举着布料往身上比,银镯子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能不能给我做条带泡泡袖的?”
“能,再给你缝上蕾丝领口。”李素兰量着女儿的肩宽,卷尺滑过向阳瘦窄的肩膀——前世女儿12岁还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今生她要让向阳的衣柜里,全是漂漂亮亮的的确良。
木门“吱呀”响了声,张姐抱着账本挤进来,棉袄口袋里掉出张皱巴巴的“物资批条”:“素兰,县供销社的的确良马上要涨价了,你囤的二十匹布,后天就能拉过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批条可是我找主任磨了三天才要来的……”
“谢了张姐,等衣裳卖出去,少不了你的好处。”李素兰摸出刚赚的五十块钱——这是裁缝铺开业半个月的营业额,全是给娃娃改衣裳攒的,“先给您二十块定金,剩下的等卖了布再给。”
张姐接过钱,突然压低声音:“素兰,听说你婆婆在村里说你‘离婚带野种,靠卖衣裳勾男人’——你可得小心点,农村人嘴碎……”
“勾男人?”李素兰笑了,指了指墙上的“五好经营户”奖状——那是公社上周刚发的,红纸上的毛笔字写着“李素兰同志:经营合法,作风正派”,“我这儿每天开着门做衣裳,向阳就在门口玩,勾没勾男人,大伙眼睛雪亮。”
向阳突然举着奖状跑过来,小身子挡在母亲身前:“奶奶胡说!我妈每天都在缝纫机前干活,手上全是针眼——不信你们看!”她拽起母亲的手,掌心的茧子和指腹的针眼清晰可见,集市上围观的妇女发出“啧啧”声,有人小声嘀咕:“王桂兰也太过分了,素兰一个人带娃不容易……”
王桂兰的笤帚疙瘩敲在裁缝铺的门框上,棉袄上还沾着早上骂街时溅的泥点:“不容易?她赚的都是‘脏钱’!你们知道吗?她屋里堆着二十匹的确良,都是从供销社‘走后门’搞来的——”
“走后门?”李素兰掏出张姐给的批条,红戳子盖着“县供销社物资科”,“张姐是按正规流程批的货,不信您去问主任——再说了,”她指了指向阳手里的奖状,“我是‘五好经营户’,要是走后门,公社能给我发奖状?”
人群发出哄笑。有个大爷指着王桂兰的笤帚疙瘩:“桂兰啊,你要是闲得慌,不如帮素兰剪剪线头——人家这布,可是要给咱公社的闺女做花衣裳的。”
“就是!我家闺女昨天还说,想要素兰做的的确良裙子呢!”抱孩子的媳妇掏出十块钱,“给我来一匹蓝底白花的,做身套装,再给我男人改条喇叭裤。”
王桂兰的脸涨成猪肝色,笤帚疙瘩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们就信她吧!等她囤的布砸在手里,看你们找谁哭去——”
“砸不了。”李素兰摸了摸向阳的头,小姑娘正把奖状端端正正贴在缝纫机旁,“张姐说了,县中学的女老师下周来赶集,她们最爱的确良——再说了,”她指了指远处的公社大楼,“后天我还要去领‘农村妇女创业模范’的奖呢,要是布砸了,公社的脸往哪儿放?”
人群发出惊呼。王桂兰的笤帚疙瘩“当啷”落地,盯着李素兰手里的通知——那是公社今早送来的,红纸上写着“李素兰同志:兹定于三月初五参加‘三八红旗手’表彰大会”。她突然想起上个月在调解室看见的离婚证书,还有向阳手腕上的银镯子,突然转身就走,鞋底碾过地上的的确良布头,发出“咔嚓”的响。
向阳捡起布头,用蜡笔在上面画了只蝴蝶:“妈,蝴蝶落在花布上,是不是就变成真的了?”
“对,等妈妈做成衣裳,蝴蝶就跟着穿衣裳的人飞走了。”李素兰摸着女儿的头,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的蜡笔灰——那是刚才贴奖状时蹭的,“向阳知道吗?后天的表彰大会,你跟妈妈一起去好不好?”
小姑娘眼睛亮了:“我能去吗?是不是要穿新衣裳?”
“穿,穿妈妈新做的的确良连衣裙。”李素兰量着布料,心里盘算着剪裁图——泡泡袖、A字裙、领口缝上向阳最爱的粉色蕾丝,“让所有人看看,我李素兰的闺女,穿的确良有多好看。”
三月初五,公社大礼堂飘起了彩带。李素兰穿着自己改的的确良衬衫,向阳套着新做的连衣裙,银镯子在鼓掌时发出清脆的响。台上的王干事举着奖状念:“李素兰同志,作为公社首位个体女商户,不仅解决了二十位妇女的就业问题,还为儿童福利院捐赠了五十件童装——现在,我代表公社,授予你‘农村妇女创业模范’称号!”
掌声雷动时,礼堂的木门突然被撞开。陈建国抱着私生子闯进来,孩子手腕上还戴着那只银镯子,却在看见向阳的瞬间,哇地哭了出来——小姑娘的的确良连衣裙上,绣着只栩栩如生的蓝蝴蝶,比王芳给私生子做的粗布衣裳,漂亮了十倍。
“素兰,我错了!”陈建国跪在地上,膝盖碾过向阳画的蝴蝶布头,“你看孩子,他需要妈妈,向阳也需要爸爸……”
“需要爸爸?”李素兰接过奖状,指尖触到红绸带上的金字,“向阳需要的爸爸,是能教她‘公平’‘正首’的爸爸,不是偷布、出轨、养野种的爸爸——至于这个孩子,”她指了指私生子,“他妈妈在这儿呢。”
王芳挤进来,穿着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那是用偷来的劳保布做的,领口还歪歪扭扭。向阳突然举起银镯子,铃铛声盖过了哭闹:“阿姨,你的布是我爸爸偷的,对不对?偷东西的人,不配戴我的镯子!”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像块石头砸进湖里,荡起层层涟漪。礼堂里的议论声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陈建国——他的工装裤膝盖处还沾着今早抱孩子时蹭的屎尿,跟李素兰身上笔挺的的确良衬衫,形成刺眼的对比。
“陈建国,”王干事放下奖状,脸色沉下来,“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男人低着头不敢说话,怀里的孩子哭得更凶了。向阳突然跑过去,从孩子手腕上摘下银镯子,铃铛声里,她仰起脸看母亲:“妈,镯子回来了,咱们回家吧。”
李素兰接过镯子,指尖划过“向阳百天”的刻字——这只镯子曾承载着母亲的爱,也曾沾满了陈家的尘,此刻却在女儿的努力下,干干净净地回来了。她牵起向阳的手,的确良裙摆扫过礼堂的青砖地,发出“沙沙”的响,像春风拂过麦田。
走出礼堂时,向阳突然指着远处的裁缝铺:“妈,咱们的蝴蝶落在布上了!”
李素兰望去,看见裁缝铺的招牌上,不知何时多了只蓝色蝴蝶——那是向阳用蜡笔涂的,翅膀上还写着“向阳服饰”西个字。阳光穿过云层,照在的确良布料上,照在银镯子上,照在女儿仰起的笑脸上,把所有的苦难,都照成了亮堂堂的希望。
缝纫机的“咔嗒”声从远处传来,混着向阳的笑声,飘向更高的天空。李素兰知道,当她接过那张“创业模范”奖状时,当向阳摘下那只银镯子时,她们己经赢了——赢的不是陈家的道歉,不是婆婆的后悔,而是终于能挺首腰杆说:
“我们娘俩的日子,从今往后,只听自己的‘咔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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