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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月娘收留永济渠逃役者

小说: 隋唐:运河录   作者:排骨精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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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结校场点兵的号角声,如同北地的厉鬼长啸,萦绕在汴州上空三日不散。三万被征发的民夫在皮鞭与长矛的驱赶下,踩着泥泞的官道,一步一血印地向着更北方的死亡地狱挪移。临河驿站门前悬挂的驼铃,在带着沙尘的北风中发出沉闷的低响,如同一声声叹息。

然而运河的水流,并未如帝国想象中那般驯服地流向北方。几乎在民夫离境同时,一道道微不可察的逆流便开始在运河的暗渠、湿地与荒僻的支叉回湾处悄然涌动。

第一滴“逆流”在永济渠开拔令下的第五日深夜,抵达临河驿。

驿站的破门板(之前钉的活门)被小心拉开一道缝,没有灯光泄露。月娘、柳娘、孙二娘手持鱼叉、柴刀和磨尖的船钉,隐在门后阴影中。

门外,跪着三个蜷缩在寒冷泥泞里的身影。

为首的是一个断了右臂的年轻汉子,空荡的袖管冻成了硬条,脸颊上一道深可见骨的新鲜鞭痕翻卷着血肉。他身旁依偎着一个瘦弱的妇人,怀里紧抱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婴儿,哭声如同被掐住的猫崽。还有一个小男孩,七八岁光景,衣衫破烂如同碎布,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牙齿打颤,眼神却亮得吓人,像即将熄灭的炭火。

“疤……疤娘……”年轻汉子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是北门外……刘石匠家的老大……刘栓……这是……这是我浑家春枝,还有……狗剩子……”他努力仰起头,眼神带着孤狼般的绝望,“永济渠……他们……不是人!我爹……修坡道……刚咳血歇口气……工头就拿他填了……填了松土的地缝子!”他喉咙哽咽,身体剧烈颤抖,“……我……我去抢人……断了条胳膊……春枝带着狗剩子从工棚后头狗洞爬出来……钻冰窟窿过河……一路……一路讨饭爬回来的!”

他猛地以头抢地,额头砸在冰冷的门坎上发出闷响:“求疤娘给个地方……让孩子……暖暖身子……喝口水!我这条烂命……给他们挡风挡刀都成!”他仅存的手臂死死抠着泥地,指关节发白。狗剩子看着他爹血糊糊的额头,猛地扑上来抱住,死命压抑着哭泣。春枝怀里的婴儿发出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月娘的目光越过这三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身影,投向他们身后那条在暗夜里泛着微光的、浑浊的运河支流——他们是沿着冰面、芦苇荡、野地,像受伤的野兽般爬行至此!汴州的关卡哨兵,正被永济渠征调的大军拖住,追索零星逃役者的网尚未收紧。但快了!

“进来。”月娘的声音没有多余的情绪,只侧身让开入口。柳娘和孙二娘立刻将冻僵的一家人连拖带抱拽进驿站,迅速合拢门板。

驿站唯一的地窖内(经过简易加固并扩大了出入口),弥漫着劣质米粥的温吞气味和劣质草药的苦涩。草儿守着小火塘,笨拙地照顾着那几株从破瓦罐移到地窖通气口(那根曾用于红拂联络的通风竹管)附近的葡萄嫩苗。柳娘己将烧好的热姜水端来,用木勺一点点喂给抽搐的婴儿。

月娘则蹲在那残臂的刘栓面前,用自制的土碱水仔细清洗他那条被粗布草草包裹、渗着脓血的断臂伤口。腐烂的血肉混着泥沙的腥味,冲得旁边的春枝一阵干呕。

“疤娘……这……这怕是会……”春枝看着那深可见骨的翻裂断口,面无人色。

月娘没抬头,用削薄的小木片沾着温盐水清理创面:“死不了,只要熬过烂肉这一关。”她眼中是运河尸堆里练就的冷峻,“怎么过的河?走了几日?”

刘栓忍着剧痛,牙齿咬得咯咯响:“……抄近的野苇荡……狗剩子知道鸟道……冰没冻实……春枝抱着娃……身子浸水里差点沉了……爬上岸……走了两天两夜……”

“他们打人的鞭子上……沾……沾黑狗血水……”一首沉默的狗剩子突然开口,声音像破铜锣,“说是沾狗血……打了……鬼差就认得你跑不了……”孩子眼中的恐惧比疼痛更深。

“沾黑狗血的鞭子”——官道控制之外,更深层的、源于愚昧恐惧的精神枷锁被揭示!

接下来的几天,如同运河的支流开始汇集。

* 深夜里驿外响起微弱的“三快两慢”敲门暗号(82章设定):

* 一个腿上钉着倒钩铁刺的纤夫(逃役时被追上,用河底破锚刺伤了追兵腿才脱身)。

* 两个在工棚染了“烂肺瘟”(瘟疫初期症状)被遗弃等死的年轻石匠学徒(用醋熏布蒙嘴才躲过追杀)。

* 一群七个(三户同村)妇女带着七个幼小的孩子(她们的男人死在路上或工地,她们在押解途中趁夜跳了冰河)——这群人最多,几乎是爬进驿门就瘫倒在地。

驿站地窖成了拥挤的避难所。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腐烂的伤口、排泄物的骚臭、婴儿夜啼、压抑的病咳……混合着劣质米粥和草药的气息。柳娘带着一群尚有气力的妇女昼夜不停地煮水、熬最稀的杂豆汤、搓洗充当绷带的布条、轮班照顾病患。孙二娘则指挥稍大些的孩子在地窖角落挖土坑作临时便溺处,再用草木灰掩盖气味。

生存的残酷迅速碾碎了初获庇护的片刻安详。

粮!药!御寒衣物!清洁水源!——西大生存支柱在激增的人口压力下岌岌可危!

仅仅收容三天,驿站仅存的一点麸皮杂粮见底!草儿看守的那几株葡萄嫩苗因得不到足够水分和光照,开始枯黄卷边!

而这逃亡的涓滴,正在迅速汇聚成溪流!官道上的风声一天紧似一天!兵丁、衙役、甚至被临时征调的船帮帮众开始疯狂在运河沿岸扫荡!汴州府甚至贴出告示:凡匿藏逃役者,与谋逆同罪!

危机在黎明前爆发!

一队挂着何万金“义商”腰牌(金匾护体特权)的官盐巡船突然在运河岔口拦住两艘靠岸歇脚的小渔船!兵丁强行登船搜查,发现了船舱底层几捆湿淋淋的破旧号服(逃役者丢弃的)!巡哨军官暴怒!

“快!上报刺史大人!封锁汴州下游所有河汊!一间房一间棚给老子搜!‘黑驿’?就是‘义商’金匾挂的那地方也得查!”吼声透过河风隐约传入驿站!

地窖内瞬间死寂!挤在一起的人影眼中满是惊惧!

狗剩子抱着枯了的葡萄苗,小脸上是超越年龄的死灰。刘栓用残臂揽住春枝,眼中是末路的凶光。

月娘猛地起身,走到地窖深处那个放置杂物的角落——那里,藏着用破油布包裹的、从鬼螺滩拾来的何万金那一小锭金锭和刻有“何氏永通库丙丁卯”的木筹!

她拿起金锭和木筹,又弯腰抄起地上一件沾着泥血、显然是某位逃亡工匠的破号衣!

“柳娘!孙二娘!”她声音低而急,“把地窖通气口用湿草堵死!留点小缝!所有孩子抱紧!其他人别出声!”

随即,她对几个惊愕的遗属会核心低喝:“跟我上去!”

驿站棚厅内。月娘将那块冰冷沉重的金锭用力塞进惊慌的柳娘手中!

“收好!看护泓儿!”

又将那件破号衣扔给孙二娘,指着她脸上那道醒目疤痕:“快!撕破自己衣服!弄点泥灰往脸头发上蹭!”

最后,她将那枚刻着何万金库房凭证的木筹死死攥在自己手心,如同握着一柄无形的短匕!

“听好!”月娘目光扫过几个心腹,“待会无论谁敲门!二娘!你就扑出去抱住为首的最臭那个兵爷腿哭!说你是码头卖盐婆子!船头何老爷刚派人搜了你的船!把你新打的半担私盐渣给抢了!你豁出去要拉他们去见官!柳娘你抱着泓儿,跟草儿躲在粥锅后面发抖!”

她盯着脸色煞白的孙二娘,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要疯!要撒泼!要抱着他腿咬!往他裤裆抓!要喊何万金的人抢盐草菅人命!他们冲谁拦你,你就扑谁!”她又举起手中的木筹,“我就拿着这个,当着所有人的面,问这‘义商’老爷的人!认得这库房里出来的木筹不?!”

话音刚落!驿门外便传来粗暴的踹门声和怒喝:“开门!官府查逆贼!”

月娘将手中木筹紧贴自己胸口内侧那道最深的旧疤处(那里是红拂遗物螺钿的隐藏点),挺首了脊背,迎向那扇即将被冲垮的破门板。怀中,陈泓在柳娘怀里不安地扭动。墙角那几株枯黄的葡萄嫩芽,在短暂的黑暗与骚动中,似乎在积蓄最后一丝向死而生的微力。

驿站地窖深处,一群挤在阴影里的逃亡者抱着冻僵的孩子,大气不敢出。运河的血泪,在这一刻凝结为浓稠的绝望,等待着那扇破门被撞开的刹那,也等待着那道疤脸妇人手中握紧的微弱筹码,能否劈开这铁幕般的死局。驼铃声在驿外风中断续响起,如同悲泣,又似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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