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麒麟被他眼中过于汹涌的痛苦和那种沉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情感震慑住了，小身子下意识地缩了缩。
她消化着这些复杂又沉重的信息，小脑袋瓜努力运转着。
天生魔骨……很坏？污秽？逆天者？
可是阿离明明……会给她找甜甜的果子，会笨拙地给她梳毛，会容忍她把魔宫搞得一团糟……除了有时候眼神怪怪的，好像也没那么坏呀？
而且……那个季麟听起来那么好，那么重要……
纯然的困惑取代了刚才那点被吓到的情绪。小麒麟歪着头，金瞳里是全然的天真和不解，她看着卿离痛苦得几乎扭曲的脸，用最清脆、最无辜、也最残忍的童音，问出了那个致命的问题：
“如果我们以前那么好……像你说的那样……那为什么从前的‘我’……” 她用小蹄子指了指自己，“没有陪在现在的你身边呢？”
她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像个遇到了天大难题的孩子，金灿灿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求知欲，继续问道：
“她去哪里了呀？”
“你们……吵架了吗？”
“……”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卿离的心口碎掉了。
卿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他死死地盯着小麒麟那双写满天真和困惑的金色眼瞳，那清澈的眼底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狼狈、绝望、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弃的破碎模样。
去哪里了？
吵架了吗？
这轻飘飘的、带着奶气的疑问，像淬了剧毒的利箭，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他苦苦支撑了百年、早己千疮百孔的心脏。
比天雷焚身更痛，比神魂撕裂更甚，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他想嘶吼，想告诉她那场毁天灭地的雷刑，想告诉她，她挡在他身前被金光吞噬的惨烈，想告诉她他这五百年是如何在绝望的深渊里匍匐前行……
可对上那双纯粹得没有一丝阴霾、只有好奇和不解的金瞳，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最尖锐的冰凌，反噬着扎穿他自己的五脏六腑。
她忘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她为他付出的一切，包括那场惨烈的死亡。
巨大的悲恸如同灭顶的海啸，瞬间将他吞噬。
他猛地闭上眼，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万象人间志 高大的身躯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在承受着世间最残酷的酷刑。
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紧闭的眼角汹涌而出，划过冰冷的脸颊，滴落在小麒麟蓬松的银白毛发上。
小麒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到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问了两个问题，阿离就突然变成了这样，痛苦得好像要碎掉一样。
她不安地动了动，伸出的小舌头，试探性地、带着点安抚意味地，轻轻舔了舔卿离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手背。
那温热的、带着倒刺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了卿离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睁开眼，眼眶里盛满了破碎的水光和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他看着膝上这只懵懂无知、只会用最原始方式表达亲近的小麒麟，看着那双依旧纯净、却再也映不出过往的金瞳……
巨大的、近乎灭顶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颤抖着伸出手，不是去擦脸上的泪痕，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绝望，将那只小小的、温暖的身体，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把脸深深埋进她带着糖香和阳光味道的蓬松毛发里，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那一片银白。
破碎的、压抑到极致的哽咽，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断断续续地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们……没有吵架……”
“是我……没保护好她……”
“是我……对不起她……”
小麒麟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挣扎着扭动了一下，最终似乎感受到那怀抱里汹涌的、无法言说的巨大悲伤，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她困惑地眨了眨金瞳，伸出小爪子，轻轻拍了拍卿离剧烈起伏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个伤心过度的大孩子。
她依旧不懂。
不懂“很远很远”是多远，不懂“没保护好”是什么意思，更不懂那浓重的“对不起”背后，是怎样一段泣血的过往和无法挽回的遗憾。
她只知道，阿离现在，很难过很难过。而她能做的，似乎只有乖乖地待在这个让她有点不舒服、却又莫名不想离开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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