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夜色如墨，城西破旧公寓楼的走廊里，声控灯接触不良地闪烁，映照着墙壁上斑驳的污渍。
空气里弥漫着恶臭和掩不住的、属于低劣Alpha的暴躁气息，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带着恐惧的甜腻Omega信息素。
陆今安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楼道口，古铜色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活动了一下脖颈，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身后，暮尧和暮野这对双胞胎像两尊沉默的煞神，眼神锐利地盯着前方那扇传出污言秽语和摔打声的铁门。
凌川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身形清瘦，裹在一件黑色的薄风衣里，神情是惯常的冷冽。
他身边，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年轻Omega，眼睛红肿，脸上带着新鲜的瘀青，手指紧紧揪着洗得发白的衣角，信息素紊乱得像受惊的兔子。
“就…就是这里…”Omega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恐惧。
陆今安点点头，挥了个行动的手势。暮尧会意，上前一步，抬脚——
“砰！！！”
一声巨响，那扇看似结实的铁门如纸糊的一般，门锁连同铰链一起崩飞，整扇门板向内狠狠拍在墙壁上，震落一片灰尘。
门内，一个满脸横肉、醉醺醺的Alpha正在屋子里撒泼摔打，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一个趔趄。
他猛地回头，看到门口逆着光的高大身影和后面几张陌生的、带着不善气息的脸，酒醒了大半，随即被冒犯的怒火取代。
“你们他妈谁啊？！敢踹老子的门？！活腻歪了？！” Alpha咆哮着，信息素带着攻击性和酒臭猛地炸开，试图用等级压制。
然而，他那点可怜的C级信息素撞在陆今安身上，如泥牛入海，连个涟漪都没起。
陆今安甚至懒得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只是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捏了捏拳头，指节爆响。
“小的们，”他的声音带着一股让人心头发寒的痞气，“给我‘好好’招呼这位爷！”
话音未落，暮尧和暮野瞬间就冲了进去。
暮尧动作大开大合，一记凶悍的首拳裹挟着破风声首捣Alpha面门，逼得对方仓皇后仰；暮野则形如鬼魅，身形一矮，凌厉的鞭腿狠狠扫在Alpha支撑腿的膝弯。
“啊——！” Alpha惨叫一声，重心不稳地向前扑倒。
陆今安慢悠悠地踱步进去，像逛自家后花园。他精准地避开地上散落的酒瓶和垃圾，走到那Alpha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挣扎着想爬起来。陆今安抬脚，不算重地踩在Alpha那只想撑地的手腕上，碾了碾。
“嗷——！”又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嚎。
“啧，就这点本事？”陆今安啧了一声，语气满是嫌弃，“打老婆的时候不是挺能耐？嗯？”他脚上又加了两分力。
暮尧暮野根本不用陆今安再吩咐，拳脚如疾风骤雨般落下，专挑皮糙肉厚又疼得要命的地方招呼。
“离婚协议书，你拒绝一次，老子砍你一根手指…”
沉闷的击打声和Alpha不成调的惨嚎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凌川没有进去。他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过屋内一片狼藉，最后落在那位求助的Omega身上。
Omega看着里面单方面的“教育”场面，脸上还带着惊惧，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解气和茫然。
凌川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
“这里结束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Omega看着凌川冰冷却并无恶意的眼睛，嘴唇哆嗦着，巨大的委屈和后怕涌上来，眼泪再次决堤。
“我…我不知道…我没地方去…”他哽咽着。
凌川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手指修长干净。
“我那里缺个整理资料的。”凌川的声音很平淡，“包吃住，没人会打你。要试试吗？”
Omega颤抖着，眼里带着巨大的欣喜，拼命点头，泪水流得更凶。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冰凉颤抖的手，放进了凌川的掌心。
……
深夜，“归处”小楼二楼卧室。
浴室的水声停了。
凌川穿着柔软的灰色丝质睡衣走出来，氤氲的水汽让他冷冽的轮廓柔和了几分。
他走到窗边，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稀疏的路灯光，看着楼下小院角落里，桑梨白天种下的那几株小玫瑰苗，在夜风里轻轻摇曳。
他抬手，无意识地轻轻覆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那里很安静，什么也感觉不到。秋色迟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可医生笃定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
怀孕了。
他有了陆今安的孩子。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白天踹开那扇门时更剧烈。一种陌生的、沉甸甸的实感，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恐慌，悄然滋生。
父母…对他来说，是月影冰冷实验室玻璃墙外模糊扭曲的影子，是代号，是实验数据的来源，是早己湮灭在记忆尘埃里的概念。
他从未感受过所谓的“爱”，他的人生由背叛、改造、逃亡和杀戮构成。
他不懂温情，不懂呵护，不懂如何把一个柔软的生命捧在手心。
他能做好一个…“爸爸”吗？
浴室的门被推开，带着一身清爽水汽的陆今安探出头，头发胡乱擦过，还在滴水。
他看到窗边沉思的凌川，眼睛一亮，立刻黏黏糊糊地凑了过来。
强壮的手臂从后面环住凌川的腰，带着薄茧的温热手掌习惯性地覆在凌川的小腹位置，下巴搁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深深吸了一口凌川身上干净清冽的玫瑰气息。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陆今安的声音带着餍足的慵懒和亲昵，温热的呼吸拂过凌川敏感的耳廓。
凌川的身体在他怀里放松下来，后背贴合着他滚烫坚实的胸膛。
这份熟悉的温度、气息和依靠感，像一块压舱石，稍稍稳住了他心底翻涌的惊涛。
他沉默了几秒，感受着陆今安掌心传来的暖意，覆盖在他小腹的位置。
然后，他微微侧过头，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平静：
“陆今安。”
“嗯？”
“我怀孕了。”
环在他腰间的手臂猛地一僵！
颈窝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瞬间抬起！
陆今安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整个人都石化了。他猛地扳过凌川的身体，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凌川平静无波的脸，仿佛要从上面找出开玩笑的痕迹。
“什…什么？！”
陆今安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舌头像是打了结。
“怀…怀孕？！你…你是说…你…我们有…有…”后面那个词，他激动得愣是没说出来。
凌川看着他震惊到呆滞、随即眼底爆发出狂喜光芒的样子，看着他古铜色的脸迅速涨红，连脖子根都红了，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
那份巨大的、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喜悦，像一道灼热的光，穿透了凌川心中那层名为担忧的薄冰。
“嗯。”凌川扬起嘴角应了一声，算是确认。他垂下眼睫，目光落在陆今安依旧覆在自己小腹的手上，那只手现在抖得厉害。
“医生说，七周了。”
“七…七周…”
陆今安喃喃地重复着，像是终于消化了这个惊天消息。
下一秒，巨大的狂喜如同火山爆发般将他淹没，他猛地一把将凌川抱起来，原地转了个圈，激动得语无伦次：
“我操凌川！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当父亲了？！操！老子这辈子…老子从来没敢想过！我…我…”
他激动得眼眶发红，声音哽咽，最后干脆把脸埋在凌川颈窝，肩膀都在抖。
凌川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却没有挣扎。他安静地任由陆今安抱着，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感受着他那份毫无保留的、近乎傻气的狂喜。
陆今安的反应，像一剂强效的安定，注入了他不安的心脏。
是啊，他在怕什么呢？
他不懂温情，但陆今安懂。
他不懂呵护，但陆今安会。
他不懂如何做一个“爸爸”，但陆今安一定会是个傻乐呵的、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给孩子的“父亲”。
他们有“归处”。
有桑梨、云卿、暮尧、暮野。
他，不再是独行的狞猫。
这个孩子，会出生在晨光与期待中降生，而不是月影的黑暗中。
凌川抬起手，指尖拂过陆今安刺刺的短发，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安稳：
“嗯。我们有孩子了。”
他顿了顿，冰封的眼底漾开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以后，就靠你了，孩子他爹。”
窗外的夜风拂过小院的玫瑰苗，送来初夏微醺的气息。
小楼里灯火温暖，映照着相拥的身影，也温柔地照亮了脚下这片名为“归处”的土地，和前方，即将展开的、充满奶香与喧闹的新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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