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九，雪后初晴。
【归处】小楼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大红灯笼挂在屋檐下，映着残雪，格外喜庆。
空气里飘着炖肉的浓香、炸丸子的焦香，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清甜的奶香，交织成最踏实的年味。
客厅暖气开得足，地毯上铺着厚厚的绒毯。陆今安盘腿坐在地毯中央，怀里抱着一个裹在柔软红色锦鲤包被里的小团子——
刚满月的陆子胥。
小家伙吃饱喝足，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热闹的世界，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偶尔咿呀一声，引得围坐一圈的大人们心都化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看这边！看姐姐这边！”桑梨手里拿着个会发出柔和铃音的红色小摇铃，蹲在陆今安对面，挤眉弄眼地逗弄着。
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毛衣，衬得气色极好，眉眼弯弯。
“姐姐？”
暮野正帮着萧云卿从厨房往外端菜，闻言嗤笑一声，把一大盘金黄酥脆的炸藕合放在桌上，“梨姐，你这‘姐姐’认得太快了吧？问过人家亲爹意见没？”
“要你管！”桑梨回头白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继续逗孩子，“小胥胥，你说是不是？姐姐最疼你啦！对不对呀？”她轻轻用摇铃碰了碰宝宝的小手。
陆今安抱着儿子，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脸傻爹样：“对对对！姐姐疼！我们小胥有福气！”
他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儿子软乎乎的脸蛋，又抬头对着厨房方向嚎了一嗓子，“老狐狸！菜好了没？我儿子饿了！”
“饿你个头！他才吃完奶半小时！”萧云卿的咆哮从厨房里传来。
凌川穿着舒适的米白色高领毛衣，坐在单人沙发里，腿上盖着薄毯，手里拿着一本摊开的书，姿态放松。脸上那份冰雪般的冷冽早己被一种内敛的、居家的温润取代。
他抬眼瞥了陆今安一眼，没什么杀伤力，“是你自己馋了吧？”
“嘿嘿，知我者，老婆也！”陆今安毫不害臊，抱着儿子颠了颠，“这不是过年嘛！气氛到了！小胥，你说是不是？咱们爷俩都饿了～”
小团子被颠得舒服，咧开没牙的小嘴，发出“咯咯”的笑声，口水亮晶晶地淌下来。
“看看！我儿子都同意了！”陆今安得意洋洋。
暮尧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撒着翠绿葱花的鸡汤走过来，稳稳放在桌子中央，闻言笑道：“陆队，我看是你自己想偷吃，拿小胥当幌子。小胥才多大，懂什么饿不饿？”
“去去去！你们这些没当爹的，不懂！”陆今安抱着儿子，一副“我有儿子我最大”的嘚瑟模样。
厨房门再次被推开，萧云卿端着最后一盘清蒸鱼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略显局促的年轻人，正是之前被救下、后来加入的Omega宋津年。
他手里端着一盘摆放整齐的水果拼盘，脸上带着腼腆又真诚的笑容。
“菜齐了，开饭吧。”
萧云卿言简意赅，放下鱼，目光扫过客厅。
“津年帮忙弄的水果，摆得不错。”
“萧哥过奖了…”宋津年脸微红，小心地把水果拼盘放在桌子一角。
他今天穿了件干净的浅蓝色毛衣，脸上的淤青早己消退，气色红润了许多，看着跟暮尧他们差不多大，眼神里带着安定和感激。
“津年快来坐！”桑梨热情地招呼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
“对，坐下吃饭。”凌川也放下书，对着宋津年微微颔首，语气温和了些，“这段时间整理资料，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是我该谢谢你们…”
宋津年连忙摆手，眼眶有些发红，声音带着真挚的哽咽。
“没有你们…我…”
“哎，大过年的，不说这些！”
陆今安抱着儿子，大咧咧地打断他，抱着小团子挪到餐桌主位旁特意加出来的婴儿摇椅边，小心翼翼地把儿子放进去，调整好角度，确保小家伙能“看”到大家吃饭。
“都坐都坐！今儿个双喜临门，我儿子满月，又是除夕！必须吃好喝好！”
众人笑着落座。
长条形的餐桌坐得满满当当，热气腾腾的菜肴散发着的香气，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暮尧暮野抢着倒饮料，桑梨忙着给拘谨的宋津年盛汤夹菜，萧云卿沉默但精准地给每个人分了他刚炸好的、最酥脆的藕合。
“来！第一杯！”
陆今安端起倒满果汁的杯子，红光满面，声音洪亮。
“敬我们小胥满月！敬新年！敬…咱们这乱七八糟凑到一起的‘归处’！干！”
“干杯！”
“小胥满月快乐！”
“新年快乐！”
“归处万岁！”
杯子清脆地碰在一起，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屋顶。
连摇椅里的小团子似乎也被这热闹感染，挥舞着小拳头，咿咿呀呀地“应和”着。
席间话题不断。
暮野绘声绘色地讲着前两天“教育”一个街头混混时遇到的奇葩事，逗得桑梨哈哈大笑。
暮尧则跟萧云卿讨论着年后接的一个调查委托的细节，神情认真。
宋津年安静地听着，偶尔被问到，就小声地说几句自己整理档案时发现的趣闻。
陆今安全程咧着嘴，一会儿给凌川夹菜，一会儿又忍不住探头去看摇椅里的儿子，确认小家伙睡得安稳。
他吃得最多，话也最多，像个精力过剩的大型犬。
“陆队，你这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收着点！”暮野调侃道。
“废话！老子儿子满月！还不许高兴高兴？”陆今安理首气壮，又给凌川碗里夹了个鸡腿。
“老婆，多吃点！你可是大功臣！”
凌川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有些无奈，但眼底是化不开的暖意。
他夹起鸡腿，慢条斯理地吃着，听着周围喧闹的谈笑，看着摇椅里睡得香甜的儿子，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家”的安宁感，沉甸甸地填满了胸腔。
饮料过三杯，菜也吃得差不多了。
桑梨忽然跳起来，跑到玄关处抱过来一个大大的纸袋。
“当当当当！压岁钱时间到！”
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先从纸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印着卡通小老虎的大红包，小心翼翼地塞到小胥的旁边。
“小胥胥，姐姐给你的第一个压岁钱！快快长大，平安喜乐哦！”
接着，她又变戏法似的掏出几个稍小一些、但同样厚实的红包，挨个拍在桌上。
“萧队，你的！”
“暮尧暮野，你俩的！别嫌少啊！”
最后，她拿出一个崭新的、印着祥云图案的红包，走到有些手足无措的宋津年面前，不由分说塞进他手里，笑容灿烂：
“津年，新年快乐！欢迎来到‘归处’大家庭！这是你的压岁钱！拿着！图个吉利！”
宋津年握着那带着桑梨掌心温度的红包，看着周围人温暖鼓励的目光，眼圈瞬间就红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用力地点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谢谢…谢谢桑梨姐…谢谢大家…”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
陆今安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随即又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凌川，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期待，“老婆…我的呢？”
凌川慢悠悠地放下筷子，从自己宽松的毛衣口袋里，摸出一个薄薄的、却异常精致的暗红色信封，上面用银线勾勒着简约的竹纹。
他递给陆今安，语气是一贯的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你的。陆三岁。”
陆今安迫不及待地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卡，还有一张小小的卡片。卡片上是凌川清隽有力的字迹：
「瘦影自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
落款是「凌」
没有甜言蜜语，只有一句古老的诗句和一个名字。
陆今安却觉得这张薄薄的卡片比任何金山银山都贵重，他拿着卡片，看看上面的字，又看看身边眉眼柔和的凌川，再看看摇椅里熟睡的儿子，再看看周围这些吵吵闹闹、却比亲人还亲的伙伴…
一股滚烫的热流首冲眼眶。这个刀头舔血半辈子、流血不流泪的Alpha，此刻却觉得鼻子发酸。
他猛地低下头，把卡片紧紧捂在心口，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操…这年过的…真他娘的好…”
窗外，不知哪家率先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脆响划破了雪夜的宁静，紧接着，更多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地响起，绚烂的烟花在墨蓝色的天幕上炸开，流光溢彩，映亮了“归处”小楼温暖的窗，也映亮了每一张带着笑、带着泪、带着希望的脸庞。
新的一年，就在这喧嚣的爆竹声、食物的香气、婴儿的奶味和满屋的温情中，热气腾腾地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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