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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焊进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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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潮的最高峰,如同一个狂暴的巨人,在倾泻完它最后的、最疯狂的毁灭力量后,带着不甘的喘息,终于开始缓缓退去。

雨势,不再是天河倒泻般的倾盆,变成了冰冷、绵密、带着无尽疲惫的淅沥。风依旧在赤湾的山脊间呜咽盘旋,卷起湿冷的空气,抽打在残破的工地和那顶剧烈摇晃的帐篷上,但己失去了撕碎一切的狂暴。天地间那令人窒息的、单一的轰鸣被拆解、稀释,显露出更多细碎的声响:雨水滴落的嘀嗒,帆布在余风中持续的呻吟,远处大海低沉的、仿佛精疲力竭的咆哮。

帐篷内,死寂得可怕。

之前的呻吟、压抑的咳嗽,甚至是沉重的呼吸声,都消失了。所有人都如同被冻结在惨白灯光下的蜡像,维持着上一个瞬间的姿势。几个挣扎着想起来的伤员,僵在半途;护士端着消毒盘的手停在半空;老马带进来的那股裹挟着风暴和硝烟味的寒气,仿佛还在冰冷的空气中凝固、下沉。

只有汽灯的火苗,在帆布顶棚的撕扯下疯狂摇曳,投下的巨大阴影如同鬼魅之手,在每一张惨白、布满泥污血渍的脸上爬行、攥紧。空气里浓烈的消毒水味和血腥味,混合着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东西——一种劫后余生却坠入更黑暗深渊的窒息感。

陈建国僵硬地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深陷的眼窝里,那片淬火般的冰冷死寂凝固了。他仿佛失去了所有感知,只剩下耳边那声撕裂灵魂的、带着血腥气和钢铁意志的咆哮,如同烙印般死死钉在意识的最深处:

“给老子——”

“焊死了——!!!”

那声音的回响还未彻底消散,帐篷厚重、湿透的防雨帘被猛地掀开!

一股更浓烈、更刺骨的寒气瞬间灌入!不是风暴的狂野,而是海水的冰冷,混合着硝烟、铁锈、熔融金属的刺鼻气味,还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一个身影踉跄着撞了进来,重重摔倒在泥泞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冰冷的水花!

是老马!

他浑身上下裹满了黑色的淤泥和湿透的沙粒,如同刚从泥潭深处爬出的泥俑。那件沾满泥污的军便服早己破烂不堪,被撕开的口子里露出底下被海水泡得发白、布满擦伤的皮肤。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惨白得像帐篷的墙壁,雨水和泥水混合着,顺着他鬓角花白的头发、额头上深可见骨的擦伤流淌下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是一片空洞的、被彻底击碎的茫然和巨大的恐惧,死死地盯着帐篷中央惨白的灯光,仿佛那光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像是漏气的风箱,每一次抽动都带出冰冷的泥水。

“老…老马?”一个离得近的、头上缠着渗血绷带的工人,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试探着问。

老马仿佛被这声音惊醒了。他布满泥污血渍的脸猛地转向声音来源,又茫然地扫过帐篷里一张张惊骇欲绝的脸。他的目光最终,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落到了病床上陈建国那双深不见底、凝固着冰冷死寂的眼睛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老马那空洞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无法承受的悲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脸上所有的麻木和茫然!那张惨白的脸剧烈地扭曲起来,肌肉抽搐着,喉咙里那嗬嗬的气音猛地拔高,变成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如同野兽濒死哀嚎般的哭喊:

“大炮——!!!”

那声音,带着海水的冰冷和泥土的腥咸,裹挟着巨大的绝望和毁灭感,狠狠砸碎了帐篷里最后一丝凝固的死寂!

“孙队长——!”

“大炮哥——!!”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悲鸣!几个挣扎起来的工人猛地下去,发出压抑不住的嚎啕!有人用拳头疯狂地捶打着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帐篷里瞬间被巨大的、混乱的、撕心裂肺的悲痛所淹没!空气里浓烈的血腥味,仿佛在这一刻骤然加重,浓稠得令人窒息!

护士手中的消毒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金属器皿滚落的声音淹没在巨大的悲声里。她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陈建国依旧僵硬地躺着。老马那声撕心裂肺的“大炮——!!!”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钎,狠狠捅穿了他凝固的冰冷死寂,首刺灵魂最深处!

没有剧痛。

没有抽搐。

只有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冰冷,瞬间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冻结、粉碎,然后沉入一片绝对的、万籁俱寂的虚无深渊。

眼前惨白的天花板,剧烈摇晃的汽灯光晕,周围扭曲哭嚎的面孔…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褪色、失真、拉远。声音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永无止境的、沉闷的嗡鸣,如同最深的海底。

手臂上那道狰狞的旧疤,不再灼痛,不再抽搐。它仿佛彻底死去了,连同它所连接的那一部分灵魂。

“…挺…住…”

那个破碎的气音,在他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仿佛又在他意识深处微弱地响起。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那个冲进风暴的身影,为了那句“塌不了”的承诺。

可现在…

焊死了。

堤,或许保住了。

但那个咆哮着冲出去,用血肉和生命去焊的人…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不再是浓稠的淤泥,而是冰冷的、绝对的虚无,瞬间将他彻底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是一瞬。

意识如同沉船残骸般,从冰冷的虚无深渊里缓慢上浮。

首先感受到的,是声音。

不再是风暴的嘶吼,不再是焊接的锐鸣,不再是撕心裂肺的哭嚎。

是一种…低沉的、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舔舐伤口般的呜咽,混杂着冰冷的雨滴敲打帆布的单调嘀嗒。还有…一种沉重的、缓慢的、如同大地本身在移动的脚步声。

他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撑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晃动。惨白的灯光刺得他眼球生疼。

帐篷里依旧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和血腥味,但多了一种…泥土、海水和硝烟混合的、冰冷而沉重的气息。

几个还能勉强站立的工人,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和巨大的麻木,正默默地、动作僵硬地收拾着散落的纱布、药品。护士红肿着眼睛,沉默地清理着地上的污渍。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却失去灵魂般的死寂。

他的目光,缓缓地、如同生锈的轴承般转动,最终凝固在帐篷中央那片空地上。

那里,多了一张用几块粗糙木板临时拼凑起来的担架。

担架上,覆盖着一块沾满泥污、辨不出颜色的厚重帆布。

帆布勾勒出一个巨大而僵硬的轮廓。

赤膊。

虬结的肌肉线条,即使在帆布下也透着一股沉寂的力量感。

如同…一座被风暴和巨浪彻底冲刷、冷却的黑色礁石。

担架旁边,蜷缩着一个巨大的身影。

是孙大炮手底下最年轻的那个焊工,小六子。他脸上沾满了泥污和干涸的血迹,还有新涌出的、混着泥水的泪水。他紧紧抱着一个东西——是孙大炮那顶被泥水浸透、几乎变了形的破旧安全帽。他把脸深深埋进那顶冰冷的帽子里,肩膀剧烈地、无声地耸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般的呜咽。

脚步声沉重地靠近。

几个同样疲惫不堪、浑身泥泞的工人,脸上带着巨大的悲痛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坚毅,沉默地走到担架旁。他们弯下腰,粗糙的大手抓住了担架的边缘。

“起——”一个嘶哑的声音低低响起,如同破锣。

担架被沉重地抬起。帆布下那僵硬的轮廓微微晃动了一下。

他们抬着担架,迈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帐篷门口。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凝固的悲痛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陈建国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追随着那被抬起的担架。视线掠过那块覆盖的帆布,掠过帆布下那僵硬的轮廓,最终,定格在担架尾部,从帆布缝隙里垂落下来的一只手上。

那是一只巨大的手。

布满厚厚的老茧,如同覆盖着一层粗糙的岩石。

此刻沾满了黑色的淤泥、凝固的血痂,还有一道道被电弧高温灼烧留下的、如同烙印般的焦痕。

指关节扭曲着,有几根手指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折,显然在最后的搏斗中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力量。

那只手无力地垂落着,随着担架的移动而微微晃荡。

冰冷。

僵硬。

如同…一块被锻打、被焚烧、最终冷却废弃的废铁。

陈建国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只手上。

他仿佛又看到了。

看到了那只滚烫的、布满烫伤水泡和泥污的手,在惨白的灯光下,死死攥住自己冰冷颤抖的手。那滚烫的温度,那如同嵌入骨血的力道,那句“给老子挺住”的嘶吼…

而现在…

那只手,只剩下冰冷和僵硬。

一股冰冷的铁锈味猛地从喉咙深处翻涌上来!带着撕裂般的剧痛!陈建国死死咬住牙关,干裂的嘴唇再次被咬破,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斥口腔。他深陷的眼窝里,那片淬火般的冰冷死寂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迸溅出无数看不见的、锋利的碎片,狠狠切割着他残存的意识!

担架被抬出了帐篷。

厚重的防雨帘落下,隔绝了外面铅灰色的、冰冷的黎明。

帐篷内,只剩下小六子压抑的呜咽,和雨水敲打帆布的单调嘀嗒。

陈建国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眼球,布满血丝的目光扫过帐篷内每一张悲痛麻木的脸,扫过地上散落的沾血的纱布和撬棍,扫过角落里那柄被泥水浸透、焊枪头还带着一丝暗红余烬的焊枪。

他的视线最终,落回自己那只缠满纱布、冰冷僵硬、微微颤抖的手上。

那只手,曾经被另一只滚烫的手死死攥住。

那只手,曾经在图纸筒沉入长江浊浪时死死攥紧过。

那只手,曾经在招商局惨白的灯光下死死攥紧过。

那只手,曾经在油管裂缝前,稳稳地端起过焊枪…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尝试着,弯曲自己冰冷僵硬的手指。

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手臂,深入骨髓!但他仿佛感觉不到。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片冰冷死寂的深处,一点微弱到极致、却异常尖锐的光芒,如同寒夜里濒临熄灭的炭火,挣扎着、顽强地亮了起来。

他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弯曲着那几根缠满纱布、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

动作僵硬、扭曲,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固执。

仿佛要重新抓住什么。

抓住那己经消失的滚烫。

抓住那句“塌不了”的承诺。

抓住那条用血肉和生命焊上去的堤坝!

终于,那几根冰冷僵硬的手指,极其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向内蜷缩了一下。

一个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一个攥紧的雏形。

深陷的眼窝里,那片淬火般的冰冷死寂,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顽铁,在巨大的悲痛和虚无的灼烧下,缓缓地、不可逆转地发生着某种蜕变。一种更深沉、更坚硬、带着钢铁冷却后绝对死寂的东西,正在那冰冷的灰烬中凝结。

焊死了。

那就…焊进这残存的骨头里。

焊进这摇摇欲坠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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