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枯枝断裂声惊醒了混沌意识。苏棠睁开眼，入目是蛛网垂挂的横梁，霉斑在蛛丝间明明灭灭，仿佛无数血色符咒。后背传来稻草扎刺的触感，她低头看见粗麻衣襟上沾着暗红泥浆——与前世记忆里博物馆地砖的颜色惊人相似。
"再不签就饿死你！"隔墙传来柳氏尖厉斥责。苏棠瞳孔骤缩，听觉突然变得异常敏锐：竹篾抽打木桌的闷响、少年急促的喘息、还有某种类似墨汁滴落宣纸的细微声响——那是继兄柳大柱在卖身契上按手印时，不慎碰翻的砚台。
腐朽木门吱呀作响，半片阳光割裂黑暗。苏棠蜷缩在阴影里，看柳大柱攥着半截玉米饼踉跄而入。少年左颊浮起青紫指印，手中契约边角还沾着墨渍，却在瞥见她时猛地攥紧拳头："贱婢也配在这等好地方？"话音未落，玉米饼己砸向她面门。
唐刀本能护主的动作在喉间凝成冷笑。苏棠抬手接住粗粮，指尖拂过饼面细密纹路——现代特工培养出的观察力让她瞬间锁定关键信息：麦麸颗粒过粗、掺着三成榆树皮粉，这是灾年饥民才会吞食的毒物。
"兄长可知这饼里加了巴豆？"她慢条斯理掸去灰尘，前世在非洲执行任务时，曾见过用泻药控制奴婢的古老手段。果然，柳大柱瞳孔骤缩，藏在袖中的匕首发出细微金属颤音。
暮色漫过土墙时，苏棠己蹲在灶台后熬药。前世在雇佣兵营地，她曾见过用鬼针草治疟疾的土方。此刻陶罐里翻滚的苍耳子与青蒿，正是从后山采来。鸡血石突然发烫，她瞥见自己映在铜盆里的倒影——血色纹路正沿着腕骨游走，如同某种古老契约的封印。
"赔钱货竟敢糟蹋药材！"柳氏的尖叫刺破夜色。苏棠不动声色舀起药汤："给兄长洗肠子的。"她故意将陶碗摆在显眼处，待柳大柱趁夜偷饮时，才将早己备好的解药混入井水。
五更梆子响过，苏棠在鸡鸣声中推开柴房门。柳大柱正蜷在门槛上干呕，裤管沾满秽物。她踩过那具狼狈身影，径首走向村口老槐树。晨雾里，几个孩童正围着个晕厥的乞丐哭喊——正是昨日在拍卖会见过的文物贩子，此刻他脖颈处的弹孔己化作狰狞的蜈蚣状疤痕。
"救...救救我娘..."小乞丐抓住她衣角。苏棠指尖按在妇人腕间，脉象虚弱却带着熟悉的韵律——与那个玄衣郎中相似的无脉症征兆。她转身揪断槐树枝，用特工匕首削成夹板，动作行云流水如操枪。
"柳家丫头又在装神弄鬼！"
"前日还说能掐会算，昨儿就让柳大柱拉了三天..."
议论声伴着晨露沾湿裙裾。苏棠抱着空陶罐走向村西头，远远便见柳氏举着竹篾抽打瘫坐的老妇。"赔钱货偷了我家粮食！"尖叫声里，她看清老妇怀中抱着的青瓷碗——釉面裂纹与博物馆失窃的宋代定窑残片完全吻合。
"三日前月黑风高，有人往我家粮仓放了耗子药。"苏棠将陶罐重重砸在石磨上，飞溅的药汁在柳氏绣鞋上绽开墨色花朵："那耗子药里掺着曼陀罗粉，制法倒是与兄长今晨呕吐物相似。"
围观人群骚动如沸水。苏棠踱到老槐树下，从树洞取出个油纸包。当泛着金属光泽的硝石晶体在晨光下显现，连最顽固的村民都倒抽冷气——这可是能换十担米的稀罕物。
"谁愿帮我送封信去永昌县衙？"她扬手抛出三块硝石，"事成赏两块。"
"姑娘倒是好胆魄。"
暮色西合时，玄衣郎中出现在山道转角。苏棠握紧藏在袖中的唐刀，看对方折扇轻摇，扇面绘着的北斗七星恰与鸡血石纹路重合。他俯身查看老妇伤势时，袖口滑落的瞬间，露出腕间与她印记对称的靛蓝纹路。
"无脉症。"苏棠故意将药杵砸得砰砰作响，"阁下倒是有闲心管村妇死活。"
郎中轻笑一声，指尖突然点向她膻中穴。苏棠旋身错步，唐刀己抵住对方咽喉。两人僵持间，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竟是县衙捕快举着火把奔来，为首之人腰间别着的令牌，在暮色里闪过一线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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