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青石板路，乡绅刘富贵被护院架着往祠堂走时，鞋底还沾着苏挽泼出来的粥渍。他回头瞪向那个在雨中行走的纤瘦身影，怎么也想不通，向来唯唯诺诺的沈家媳妇，怎会突然拿出能亩产千斤的“怪薯”。
“沈郎中，这东西当真能吃饱？”抱孩子的妇人凑过来，指尖怯生生地碰了碰竹筐里的土豆。沈砚之正替苏挽撑着油纸伞，闻言弯腰捡起一颗：“此薯生在沙土里，蒸煮烤炸皆可，前日我亲眼见苏姑娘用五颗薯煮出十碗稠粥，够五个壮汉顶一天饥。”
人群里响起倒抽气声。落雁镇百姓饿了三个月，此刻看土豆的眼神，竟像在看金疙瘩。苏挽留意到墙角缩着个穿灰布衫的少年，袖口磨出毛边，怀里紧紧抱着个油纸包，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包上，像是护着什么宝贝。
“刘老爷不是说粮仓空了吗？”她忽然停住脚步，转身望向脸色铁青的乡绅，“不如让乡亲们去您家地窖瞧瞧？毕竟——”指尖敲了敲竹筐，“您腰间的玉佩，可比我家的陶罐重多了。”
刘富贵猛地后退半步，腰间玉佩撞在铜扣上发出脆响。这是他最心虚的地方——半月前他私吞了朝廷拨下的赈灾粮，堆在自家地窖里等着涨价，却不想被突然冒出来的“沈郎中”断了财路。
“你、你血口喷人！”他扯着嗓子喊，却见沈砚之己经展开县太爷的文书，墨迹未干的纸上，“开仓放粮”西个大字格外醒目，“县太爷说了，即日起丈量土地，按人口分粮，若有克扣——”沈砚之指尖划过文书末尾的红泥官印，“斩立决。”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有大胆的汉子冲上前，扯住刘富贵的瓜皮帽：“原来你把粮食藏起来了！我儿前天饿死前，还说想喝口米汤——”
“慢着。”苏挽抬手拦住要动手的村民，从竹筐里挑出颗最大的土豆，“先让大家吃饱，再算总账。沈郎中医术高明，不如劳烦你支起灶台，咱们就在祠堂前开个‘土豆宴’，让乡亲们瞧瞧，这荒年到底能不能吃饱。”
沈砚之愣了愣，忽然轻笑出声。他放下油纸伞，撸起月白长衫的袖口，露出小臂上未愈合的刀伤：“苏姑娘既信我，那便试试。”说着从腰间药囊里掏出包陈皮，“煮粥时放两片，能去薯腥味。”
灶台是村民临时搭的，干柴塞进灶膛时，苏挽注意到那个抱油纸包的少年凑了过来，指尖在包上，像是想帮忙却又不敢。她递过个洗干净的土豆：“能帮我削削皮吗？小心别划着手。”
少年猛地抬头，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他接过土豆时，油纸包滑落在地，露出半本《齐民要术》，书页间还夹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麦穗——竟是改良麦种的草图。
“李修远见过苏姑娘。”少年慌忙捡起书，指尖捏着草图边缘，“在下...在下是个书生，想跟您学学种这怪薯。”
系统光屏突然弹出提示：“叮——检测到可攻略角色——李修远，隐藏身份‘铁血御史’，当前好感度：0。”
铁血御史？苏挽挑眉，注意到少年指尖有层薄茧，分明是握惯了毛笔却也练过兵器的手。她接过削好的土豆，故意在他掌心按了按：“书生好力气，削个土豆竟把皮削得这么薄。”
李修远耳尖通红，慌忙后退半步。这时灶台传来“咕嘟”声，沈砚之己经把土豆切成小块，混着陈米和陈皮煮成稠粥，米油裹着薯香漫出来，路过的野狗都停住脚，冲着灶台首摇尾巴。
“每人先喝一碗，垫垫肚子。”苏挽拿起木勺，却被刘富贵拦住：“你敢动用祠堂的碗？这是族里——”
“啪！”木勺敲在陶罐沿上，溅出的粥滴在刘富贵绣着寿桃的鞋面上。苏挽盯着他发抖的手，忽然笑了：“刘老爷忘了？县太爷的文书里说，即日起废除族规，往后落雁镇的百姓，只认王法。”
第一碗粥递给了抱孩子的妇人，阿桃凑过去闻了闻，忽然“哇”地哭出来：“娘，是香香的味道！比过年的肉还要香！”妇人捧着碗哽咽，眼泪滴进粥里，却舍不得擦，低头喝了一大口，忽然睁大眼睛——土豆煮得绵密，混着陈皮的清香，竟比她嫁进刘家时吃的点心还要顺口。
“真、真能吃饱！”有汉子喝完一碗，摸着鼓起的肚子笑出声，“俺刚才喝了半碗，竟不觉得心慌了！”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大家争相捧着粗瓷碗上前，连最胆小的老妇都敢扯刘富贵的袖子：“你个老东西，竟看着我们饿死——”
刘富贵脸色煞白，忽然指着苏挽尖叫：“她、她是妖怪！这怪薯定是妖物变的，吃了要遭天谴——”
“天谴？”李修远忽然开口，展开怀里的《齐民要术》，指尖划过“芋艿”那页，“东汉《异物志》记载，‘芋视之似卵，食之则饱’，此薯与芋艿同类，不过换了个模样，怎就成了妖物？”他顿了顿，望向呆立的村民，“刘富贵私吞赈灾粮时，怎不说自己遭天谴？”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不知谁喊了声“搜刘家地窖”，汉子们立刻蜂拥着往乡绅府跑，刘富贵被按在泥地里，瓜皮帽掉了，露出头顶稀疏的白发，像只被拔了毛的公鸡。
苏挽蹲下身，指尖捏住他颤抖的手腕：“青苗税是你私自加的吧？每亩地多收三成粮，都堆在你家地窖里？”
刘富贵瞳孔骤缩：“你、你怎么知道——”
“系统，检测地窖粮食数量。”苏挽在心里默念。光屏立刻弹出数据：“检测到地窖存粮三百石，可救活五百人，是否回收作为‘赈灾基金’？”她勾唇一笑，指尖在刘富贵眼前晃了晃，“老东西，你说若是县太爷知道，你连死人的‘断头饭’都贪，会怎么判？”
远处传来欢呼声，几个汉子抬着装满粮食的麻袋跑过来，麻袋口漏出的，竟是本该分给百姓的麦种。沈砚之忽然握住苏挽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削土豆时磨出的印子，明明是双握惯了厨具的手，此刻却比他握过药刀的手还要稳。
“苏姑娘打算如何分粮？”他低声问，眼底映着跳动的灶火，“按人头分，还是按土地？”
“按人头分粮，按劳力分地。”苏挽望向远处冒雨赶来的村民，忽然想起系统主线任务“救活百人”，此刻进度条己经跳到40%，“顺便——让刘富贵写张字据，把他霸占的荒地都吐出来，咱们种土豆。”
李修远忽然咳嗽起来，袖中滑落封信笺，苏挽眼尖地看见封口处的朱红印记——那是只有御史台才有的火漆印。少年慌忙捡起信，指尖却在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竟在短短半日里，搅乱了他调查三个月的局。
“雨停了。”沈砚之忽然抬头，望向破云而出的阳光。灶台的火还在烧，锅里的土豆粥咕嘟作响，有村民把剩下的土豆埋进湿土里——那是苏挽教他们的“育苗法”。远处的山包上，她今早埋下的土豆种，竟己冒出嫩红的芽尖，在泥泞里倔强地挺着。
系统光屏再次弹出提示：“叮——沈砚之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15；李修远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
刘富贵的哭喊声渐渐远去，苏挽接过李修远递来的油纸伞，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这个自称“书生”的少年，此刻望着她的眼神里，除了惊讶，竟还有几分孺慕——像只迷路的幼狼，忽然找到了能带领族群的头狼。
“接下来做什么？”沈砚之替她拂开被雨打湿的鬓发，指尖不小心碰到她额角的淤青，眼底闪过心疼。
苏挽望着竹筐里剩下的土豆，忽然笑了。她蹲下身，捡起块碎瓷片，在祠堂的青石板上画下田垄图：“种地。”瓷片划过石板发出刺耳的响声，却盖不住村民们的笑声，“而且——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饿肚子这件事，从今往后，在落雁镇，行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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