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桦在钢琴声中醒来。月光像母亲织了一半的毛衣，软软地盖在身上。他赤脚踩过木地板，看见厨房的磨砂玻璃后晃动着熟悉的身影——碎花围裙的系带在腰间挽成蝴蝶结，酱油渍还留在第三颗纽扣的位置。
"妈？"他的声音卡在晨雾里。
女人转身时，紫藤花的香气先于面容抵达。她握着汤勺的手腕上有道淡粉疤痕，是那年油锅溅起时烙下的勋章。"小桦又长高了。"她踮脚比划他发顶，"冰箱第二格有你最爱的酒酿圆子。"
老式留声机转着《月光》，母亲总说这是胎教音乐。叶桦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蜷在沙发，母亲的手指在毛线针间翻飞，浅紫色毛线缠住她无名指的婚戒。
"等你去北方读大学..."她咬断线头，将未成形的毛衣在他肩上比量，"紫藤花绣在袖口好不好？"
毛衣针突然坠地，化作连绵的雨声。叶桦伸手去接，却抓住一把潮湿的紫藤花瓣。母亲的笑声碎在1999年的春雨里，那年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突然漫进鼻腔。
餐桌在月光下无限延伸，青花瓷碗里盛着琥珀色的汤。母亲哼着法国民谣搅拌砂锅，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泛黄的信纸——那是Victoria从普罗旺斯寄来的明信片。
"尝尝新学的红酒炖牛肉。"她舀起汤汁吹气，蒸汽模糊了腕上的住院手环，"你爸总说我放太多迷迭香..."
叶桦的勺子突然穿透瓷碗，牛肉变成纷飞的诊断书。母亲仍在哼歌，输液管的影子在墙上蜿蜒成五线谱。他看见2003年的自己趴在病床前，母亲冰凉的手指正抚摸他后颈的胎记。
地下室的挂钟停在三点十七分。母亲最爱的樱桃围裙挂在门后，口袋里还塞着超市小票：2003年7月22日，鲜牛奶、肋排、紫藤花肥。那场暴雨前的最后一笔购物。
叶桦的指尖触到粘稠的液体，月光突然变得猩红。他看见父亲抱着滴水的西装冲进门，急诊通知单从口袋滑落。母亲正在哼唱的摇篮曲断在最高音，钢琴盖重重砸下的气浪掀翻了插着紫藤的花
灶台上的砂锅仍在咕嘟，叶桦从身后抱住那抹虚影。"妈，我把西喜烤麸做咸了。"他哽咽着举起焦黑的锅铲。
母亲转身时的轮廓泛起涟漪，紫藤花瓣从发间簌簌掉落。"我们小桦最聪明了..."她冰凉的手覆上他的手背，"记得要加冰糖，你爸的胃..."
晨光刺破窗帘的刹那，叶桦在钢琴凳上惊醒。琴键落满灰尘，乐谱架上摊着未完成的《月光》第三乐章。冰箱第二格果然有凝结的酒酿，玻璃碗下压着泛脆的便签：
「给小桦解暑 妈妈尝过不甜」
父亲在厨房煮粥的背影突然佝偻，叶桦看见他悄悄将母亲的围裙系在西装外。紫藤花的香气从窗缝渗进来，与2003年那个永夜的气息重叠成永恒。
梦醒时分，叶桦的眼角依稀出现泪痕，对母亲的思念，更加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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