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穹顶垂落的紫藤绢花在空调风中轻颤，苏小叶捏着讲稿的手指关节发白。她的镜片映出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叶桦在第三排用口型比划：「别推眼镜」，那是他们多年传纸条的暗号。
"同学们，这是我最后一次用教导处的打印机。"她开口时，礼堂突然寂静，"毕竟偷印了三百份《五年高考》，总该说声谢谢。"
低笑声如涟漪荡开。叶桦的足球在座位下滚动，鞋尖轻磕着苏小叶高一送他的错题本——封皮还留着那年食堂泼溅的番茄酱。
"很多人问我怎么整理笔记。"苏小叶举起泛黄的活页本，阳光穿透页角密麻的紫藤涂鸦，"秘密是留白——比如这里，"她翻开高三寒假那页，空白处画着戴围巾的雪人，"这是叶桦同学在操场堆的第十八个雪人，当时他在抗议我撕了他的漫画。"
叶桦的耳尖瞬间通红。照片突然投射到大屏：雪人举着纸牌「还我《海贼王》第97卷」，背景里苏小叶的窗台亮着凌晨三点的灯。
"真正的学习不是填满每个缝隙，"她摘下眼镜擦拭，"而是给重要的人和事留位置。"镜框边缘的刻痕突然被镜头放大——极小的「LYH」三个字母，藏在右镜腿内侧。
轮到叶桦时，他拎着足球上台，球面签满各科老师的外号。"这三年我明白两个道理：第一，教导主任的假发能承受时速80公里的射门；第二..."他忽然将球抛向观众席，抛物线尽头是苏小叶慌忙接住的手。
"最难的题永远在考场外。"他展开皱巴巴的作文纸，那是苏小叶替他重写的《我的母亲》，边角有泪痕晕染的墨迹，"比如如何带着某个人的期待，成为更好的自己。"
大屏切换至校史馆监控：深夜的叶桦蹲在母亲照片前，苏小叶的保温杯从门缝悄悄推进。画面右下角显示时间：2023年3月18日，距高考79天。
"感谢总陪我罚站的走廊。"苏小叶的指尖划过讲台裂缝，那里藏着他们刻的微缩紫藤，"感谢食堂总抖不落的排骨，感谢永远迟到的热水器——"
"感谢被我踢碎的十三块玻璃。"叶桦接口，背后的PPT突然播放各班窗户的"罪证"，每块破损处都贴着苏小叶计算的抛物线公式，"它们让我知道，有些裂痕恰恰让光透进来。"
礼堂响起细碎啜泣。教导主任的假发突然被气流掀起，露出反光的脑门。叶桦变魔术般摸出备用假发："老张，这次用502粘牢了。"
最后五分钟，他们背对背站在校徽两侧。苏小叶解开麻花辫，发绳是叶桦当年比赛赢的冠军手环；叶桦卷起袖管，腕间系着苏小叶送的紫藤标本手链。
"明天我们将走进不同经纬度。"苏小叶指向北方，"但每个清华学堂的清晨..."
"都会有杯豆浆送到北大图书馆。"叶桦晃着两张校园卡，卡套是拼图相扣的紫藤花瓣，"毕竟某人说过——"
他们同时转身，异口同声："五道口的风会吹散所有时差。"
散场时暴雨突至，人群挤在廊檐下。叶桦忽然冲进雨幕，在当年踢碎玻璃的紫藤架下招手。苏小叶追出去时，他掌心托着朵未凋的紫藤花："我妈当年在这埋了时间胶囊，说要毕业时挖出来。"
生锈的铁盒里躺着两张信纸。苏小叶的泪混着雨水晕开字迹：「给小叶：替我盯着小桦吃早餐」「给小桦：帮小叶修好总掉的眼镜腿」
雨帘外的老周按下快门。后来这张照片挂在两校交界处的咖啡馆：湿透的校服，紧握的信纸，和紫藤花下永不褪色的十八岁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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