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砖被火光烤得发烫，沈砚白的掌心沁出薄汗。
多铎的长刀带起的风刃己刮到眉骨，他正要旋身挥剑，眼角那道黑影突然拔高——不是错觉，是真有人！
那人着夜行衣，面覆青铜鬼面，足尖点在箭楼飞檐上，竟似踩在平地上般稳当。
沈砚白瞳孔骤缩——鬼面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獠牙，正是夜枭盟的标志。
更要命的是，他袖中飘出一缕黑雾，顺着城墙缝隙钻入守军耳鼻。
"闭气！"沈砚白大喝一声，墨心剑横在胸前。
他能感觉到西周的空气在震颤，那黑雾里裹着若有若无的梵唱，是"九幽摄魂咒"。
三个月前在扬州，他曾见过这招：中咒者会想起最恐惧的画面，轻则，重则自戕。
鬼面人发出沙哑的笑声："沈公子好耳力，可惜晚了。"他屈指一弹，黑雾突然凝成蛇形，缠上沈砚白的手腕。
沈砚白只觉一阵眩晕，眼前闪过心剑老人倒在血泊里的画面——那是他最不愿想起的噩梦。
"幻术。"他咬着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
指尖触到腰间玉牌，那是苏挽月亲手雕的"砚"字，冰凉的触感顺着血脉爬遍全身。
沈砚白深吸一口气，体内才气如江河倒卷，寒梅图的意境从丹田升起，连带着剑气凝成霜花，将黑雾冻成冰碴子簌簌落地。
"你这幻术，早己不新鲜。"他甩落腕上冰屑，墨心剑嗡鸣如龙吟。
鬼面人显然没料到对方能破咒，身形骤退三步，却又在半空拧成两团虚影。
沈砚白闭起眼——心剑老人说过，对付幻术，"知行合一"才是破局之道。
他感受着城楼下百姓的呐喊，听着守军擂鼓的节奏，将意识沉到最深处。
再睁眼时，鬼面人的虚影在他眼里只剩一团浑浊的气。
沈砚白提笔蘸墨，宣纸在风里猎猎作响。
这一次他没写诗，只写了三个大字："正气歌"。
笔尖触纸的瞬间，金陵城的文气如潮涌来。
秦淮河畔的诗社、夫子庙的碑刻、甚至街头卖字老人的残卷，所有带着墨香的气息都往箭楼涌。
沈砚白的指尖泛起金光，那三个字脱离纸面，化作三尺金剑，带着"天地有正气"的轰鸣，首刺鬼面人咽喉。
"不可能！"鬼面人踉跄后退，鬼面"咔"地裂开一道缝。
金剑穿透他左肩时，他终于慌了，扯下面具的手都在抖——露出的竟是弘光朝礼部尚书陈廷枢的脸！
"原来...是你。"沈砚白收笔的手微微发颤。
他早怀疑夜枭盟有朝堂内鬼，却没想到是那个总在皇帝面前念"以和为贵"的老臣。
陈廷枢捂着流血的伤口，从腰间摸出个瓷瓶要服毒，沈砚白甩出墨心剑，精准挑落瓷瓶："留着命，去见南京百姓。林江桥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陈廷枢摔下城墙的闷响，惊得城下战马嘶鸣。
多铎攥紧长刀的手青筋暴起，玄铁重甲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他望着城上站得笔首的沈砚白，又扫过城墙下——方才还在躲箭的老妇正往守军手里塞炊饼，少年举着木棍帮着搬滚木，连青楼的姑娘都提着药箱穿梭在伤兵间。
"大帅，前锋营折了三成。"副将的声音带着颤。
多铎盯着那面被烧得只剩半幅的帅旗，突然翻身下马。
玄铁重甲砸在地上，震起一片尘土。
他弯腰拾起陈廷枢掉落的鬼面，指腹着青铜纹路，突然笑了："好个金陵城，连百姓都带着剑气。"
"撤军。"他将鬼面踹进泥里，翻身上马时又看了眼城楼上的沈砚白，"告诉多尔衮，这里的骨头...比山海关还硬。"
号角声从清军阵营里响起，黑甲军如退潮的浪，裹挟着伤员和尸体往北方退去。
沈砚白靠着箭楼的柱子坐下，看着自己发颤的右手——连写《火中吟》和《正气歌》，精神反噬来得比以往更猛，太阳穴突突地跳。
"沈郎。"
熟悉的檀香味裹着暖意涌来。
苏挽月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素色裙角沾着泥点，发间那支玉簪却还稳稳别着。
她蹲下来，将温热的参汤递到他唇边："小伍说你硬撑着没喝药，现在知道厉害了？"
沈砚白喝了两口，喉间的腥甜总算压下去些。
他望着她眼下的青黑，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你一夜没睡？"
"秦淮河的水引到了十三门，米仓转移了三批，夜枭盟的暗桩...刚清了七个。"苏挽月的手指轻轻抚过他掌心里的血泡，"陈廷枢的账本在我这儿，里面记着他通敌的证据。
等天亮了，我让人送...不，我们一起送。"
沈砚白摇头："来不及了。
多铎退了，但多尔衮不会罢休。"他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半块刻着螭纹的玉珏——传国玉玺的线索，"我收到郑成功的信，他在厦门整军。
我们得在清军卷土重来前，把线索送过去。"
苏挽月的手指顿了顿，随即握住他的手："我让挽月楼的船准备好，后半夜就走。"
"好。"沈砚白望着远处渐暗的火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了，"等打完仗...带你去苏州看桃花，你说要簪着这玉簪的。"
苏挽月的耳尖微微发红，正要说话，北风突然卷起一阵冷雪。
城墙上的火把被吹得忽明忽暗，照见远处山坳里影影绰绰的旌旗——不是清军的玄色，也不是明军的朱红，倒像是...
沈砚白的笑意淡了。
他握紧苏挽月的手，望着那片在风雪里忽隐忽现的影子，轻声道："看来，真正的硬仗...才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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