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水道寒彻骨。翠微托着轩儿浮出水面，暴雨砸在少年煞白的脸上，他忽然睁眼，瞳底翻涌着柳姨娘喂药时的温柔幻影。
“姨娘...”轩儿枯爪抓住翠微湿衣，“冷...”
翠微忙掏出怀中焐热的紫苏籽：“少爷含住！张妈说这能暖身子！”
籽壳触唇即裂。轩儿却如遭蛇噬，猛将籽粒甩入浊流：“毒！你想毒死我！”指尖竟抓向自己心口未愈的伤疤！
“那是救命的药啊！”翠微攥住他手腕。轩儿腕间被铁链磨出的血痂骤然崩裂，黑血混着雨水溅上翠微面颊——
“啪！”
火辣辣的耳光抽得翠微踉跄。轩儿蜷在浅滩嘶吼：“贱婢！姨娘早说了，你们都要剜我的心炼药！”他哆嗦着撕开衣襟，心口匕首旧伤被指甲抠得血肉模糊，“来啊！剖出来啊！”
翠微望着少年癫狂的眼，忽然想起张妈临终话：【钩吻灰蚀脑，见血则狂】。她咬牙扑前，裙摆金丝牡丹缠住轩儿双臂：“少爷看看我是谁！是翠微啊！小时候给您偷枣子的...”
“枣子？”轩儿尖笑打断，“那是姐姐塞的毒枣！她恨我占了嫡子位！”他猛地低头咬住翠微肩头，齿间混着血腥与毒涎，“姨娘才疼我...她喂的血燕都是心头肉炖的...”
翠微痛极反掌劈晕他。指触后颈的刹那，轩儿怀中滚出个油布包——是柳姨娘给的“护身符”。
布包浸水散开，露出半块霉烂的枣糕，糕面刻着“清歌赠弟”字样！霉斑爬满小字，活像蛆虫啃噬手足情。
“好狠的攻心毒...”翠微颤指抹开霉斑。糕底竟藏着张画像：七岁的沈清歌持簪刺向摇篮，旁注【弑弟未遂】！
暗河忽然映出火光。追兵嘶吼逼近：“小崽子在浅滩！”
翠微背起轩儿涉水狂奔。少年在颠簸中苏醒，忽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
血珠触水即燃，蓝火顺流蔓向追兵：“姨娘教的...焚血咒...”
追兵惨叫坠河。轩儿痴笑舔舐唇边血：“瞧，我比姐姐有用吧？”
翠微心胆俱裂，摸出最后粒紫苏籽捏碎。籽汁混着肩血抹上轩儿眼皮：“您再看看那画！”
汁液沁目，画像骤变——
柳姨娘正将毒簪塞进幼年沈清歌手中，身后摇篮里轩儿的襁褓渗出黑血！
“不...姨娘不会...”轩儿抱头嘶嚎，颅骨发出裂响。钩吻灰蚀出的脑沟在皮下蠕动，如蜈蚣啃食神智。
追兵箭矢破空而至！翠微旋身以背挡箭，金丝牡丹裙堪堪阻住铁镞，轩儿却被震落水中。
“抓住他！”追兵头目探出捞网。
网兜笼罩的刹那，轩儿突然停止挣扎。他望向翠微染血的裙摆，恍惚伸出手：“...微姐姐？”
箭雨再至！翠微合身扑护。
一支毒箭穿透肩胛，血喷在轩儿眉心。
少年浑身剧颤。滚烫的血顺着鼻梁滑入口中，他忽然尝到五岁那年，翠微为他吸吮蛇毒的血腥味。
“西...西角门枣树...”轩儿梦呓般呢喃，“第三块砖...”
追兵刀锋劈落！轩儿猛地将翠微推进暗流，返身撞向刀山——
“走啊！”
厉吼混着骨裂声刺破雨幕。
翠微在漩涡中下坠。
怀中被塞入半块枣糕，糕体浸透轩儿的血。
霉斑剥落处，露出沈清歌娟秀的小楷：
阿弟百岁安康
子时正刻。
轩儿漂浮在血泊中，腕间血痂随波剥落。
柳姨娘的金丝鞭卷住他脚踝时，少年指尖正抠进心口伤疤。
那里埋着翠微抹入的紫苏籽，籽壳悄然裂开，露出“姐”字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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