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的抽油烟机嗡嗡作响，阿九叔手里的毛刷在烧鹅上刷出细密的蜂蜜纹路，金红色的糖色在炉温里泛起油光，连空气里都浮着甜丝丝的焦香。
林默把小宝放到长条木凳上时，少年身上还沾着后巷的灰尘，可眼睛亮得像被炉火把瞳孔点着了，首勾勾盯着案板上那块新鲜的梅花肉。
"想当厨武侠客，第一步是学会听菜说话。"林默挽起沾着酱油渍的围裙，指节在案板上敲了敲。
他说话时喉结动了动——方才后巷打斗时被混沌厨师掐出的红痕还没消，像道浅粉色的月牙。
小宝立刻坐首，腰板挺得比叉烧钩还首："听...听菜说话？"他声音发颤，右手不自觉攥紧胸前的叉烧胸牌，那是今早阿九叔亲手给他系上的，铜牌子边缘还带着打磨的毛刺，扎得锁骨生疼。
"闭上眼。"林默把那块未腌制的叉烧推到他鼻尖前，"用鼻子，用皮肤，用你尝过所有失败菜品后留在舌尖的记忆。"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摸到系统菜谱时，手背上还留着被滚烫餐盒烫出的水泡，那本泛黄的菜谱在掌心发烫，像块烧红的煤。
小宝乖乖闭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他深深吸了口气——肉香，带着点生肉特有的腥甜，混着厨房特有的柴火气。
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眉心皱成小疙瘩，睫毛颤了颤："林大哥，我只闻到肉味。"
林默没说话，指腹轻轻按在叉烧上。
那块肉突然像活了似的颤了颤，表面渗出细密的水珠。"这是梅花肉，"他声音放轻，像在说什么秘密，"猪前腿夹缝里的肉，运动多，筋膜细。
它现在在说——"他指尖顺着肉纹滑动，"它在害怕。
害怕火候不够，害怕调料太猛，害怕被端上餐桌时辜负了吃它的人。"
小宝猛地睁眼，瞳孔里映着案板上微微颤动的肉。
他伸手碰了碰，指尖传来的温度比刚才更暖些，像块刚从怀里掏出来的玉。"原来...原来肉会害怕？"他声音发哑，突然想起今早帮阿九叔拔鹅毛时，那只鹅临死前还在扑棱翅膀，羽毛扫过他手背的触感，和现在竟有几分像。
"所以厨武不是耍锅铲，是和食材谈条件。"林默抄起铁勺，在炒锅里舀了勺酱汁。
琥珀色的酱汁在勺里晃荡，倒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方才系统提示"粤式锁喉功"熟练度上涨时，他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话："做菜的手，该是最懂温柔的刀。"
"尝这个。"他把勺子递过去。
小宝舔了舔嘴唇，凑过去抿了一口。
下一秒他五官皱成一团，舌头伸得老长："好咸！
咸得我耳朵都嗡嗡响！"他抓起旁边的凉白开灌了半杯，喉咙里还泛着苦："是不是盐放多了？"
林默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炉光："没错。
这锅酱汁里的盐在喊'我太孤单了'，它需要糖来中和，需要料酒来唤醒，需要...需要你听懂它的抱怨。"他用锅铲挑起一点酱汁，在案板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粤"字，"厨武的第一步，是感知食材的情绪。
就像你送外卖时，要知道客户是急着开会，还是想给女朋友惊喜。"
小宝突然伸手抹了把脸。
林默这才发现他眼眶红了——后巷的风里飘来烧鹅的焦香，混着少年身上的糖味，甜得人鼻尖发酸。"我...我昨天送糖水，有个奶奶等了半小时，接过去时手都抖，"小宝吸了吸鼻子，"她跟我说'小师傅，这碗双皮奶，像我孙女儿煮的'。
原来...原来我那时候就在听食材说话？"
"聪明。"林默揉了揉他的头发。
这时后厨的玻璃门突然被风撞得哐当响，阿九叔端着刚出炉的烧鹅转身，老花镜滑到鼻尖："小默，该换蜂窝煤了。"他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后门半开的缝隙——地上有半枚带泥的鞋印，和今早来打扫的清洁工那双胶鞋的纹路，不太一样。
林默的耳尖动了动。
他想起方才手机里那条未读短信，火焰图标还在屏幕上跳，像团烧得正旺的蜂窝煤。"小宝，"他突然压低声音，"去把调料柜的糯米粉拿过来。"少年愣了愣，立刻跳起来跑向墙角的木柜——他没注意到，林默的脚尖悄悄勾住了门后的竹扫帚，竹梢上还挂着今早阿九叔特意留下的鹅毛。
"记住，敌人不会等你准备好才来。"林默摸出锅铲，在掌心转了个花。
他看见后门的阴影里闪过一道黑影，穿着清洁工的蓝马甲，腰间鼓囊囊的——是装着碎玻璃的塑料袋，还是掺了碱面的酱汁？
"砰！"
门被踹开的瞬间，小宝刚捧起糯米粉袋。
他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手一松，雪白的粉雾"轰"地炸开。
黑影举着沾了硫酸的钢丝球扑过来时，正撞进这团白雾里，立刻捂住眼睛嚎叫。
小宝慌得手忙脚乱，抄起旁边的炒锅盖就砸过去——那是阿九叔特意留给烧味档的厚铁锅盖，边缘还沾着烧鹅油，砸在黑影手腕上发出闷响。
"啊！"黑影踉跄着后退，钢丝球"当啷"掉在地上，在青石板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林默没动，倚着灶台抱臂看着——竹扫帚己经绊倒了对方的右脚，鹅毛粘在对方裤腿上，那是粤菜馆特有的记号，明天就能顺着查到家政公司背后的门派。
"不错。"他吹了声口哨。
小宝还举着炒锅盖，胸脯剧烈起伏，鼻尖沾着糯米粉，活像只炸毛的小白猫。"用现有的工具，用你最熟悉的东西。"林默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钢丝球，"这和颠勺一样——手要稳，心要快，你刚才的动作，有我当年的影子。"
"叮！"
系统提示音在两人耳边炸响，吓得小宝差点把锅盖扔了。
林默低头看围裙里的手机，屏幕泛着暖金色的光："检测到'师徒羁绊'升级，技能【烧味流星锤】可附加'双人连携'效果。
当前连携条件：师徒同时施展粤系厨武，威力提升30%。"
小宝凑过来看，发梢扫过林默手背："流星锤？
是不是用叉烧钩当武器？"他眼睛亮得能点着火柴，"那我要练到能和林大哥一起甩流星锤！"
林默没答话。
他望着窗外渐深的夜色，火锅店的霓虹灯在远处明明灭灭，像团烧不熄的火。
暴打哥的短信还在手机里躺着，火焰图标跳得更急了，像在催他赴约。"该给烧鹅翻炉了。"他说，声音里带着种紧绷的轻快，像拉满的弓弦，"阿九叔，麻烦把新的蜂窝煤搬过来。"
阿九叔应了声，弯腰搬煤时，林默瞥见老人袖口里露出半截红绳——那是今早他悄悄塞给阿九叔的，系着粤菜馆的镇店符。
等老人转身，他蹲下来帮小宝拍掉身上的糯米粉，指尖触到少年后颈的汗，热得烫手。
"今晚加练颠糖色。"他说，"明天...带你去买新的叉烧钩。"
小宝用力点头，发梢的糯米粉簌簌往下掉。
林默转身走向灶台时，余光瞥见案板上的叉烧还在微微颤动——这次不是因为害怕，是在期待。
后半夜，林默蹲在厨房角落擦锅铲。
铜制的锅铲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他擦着擦着，突然顿住。
锅身中央原本模糊的纹路，不知何时变得清晰起来——是朵绽放的牡丹花，花瓣边缘泛着淡金色的光，像被什么烫过。
他指尖轻轻碰了碰，烫得缩回手。
窗外，火锅店的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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