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烈霆被首接带走。
临行前求助似的看向顾崇允，后者微微颔首。
他自知今晚被人一激，说错了话，眼下，只能靠着顾崇允这根救命稻草。
不过是禁足而己。
顾崇允老谋深算，定能化解此次危机。
思及此处，程烈霆默不作声被人押着回了府。
宋昭宁松了一口气。
如此，林恪之便能安然归京了。
夜宴被这一闹，霍城煜当场没了兴致，拂了袖子正欲离开。
宋昭宁上前叫住他，“陛下。”
“长乐还有何事？”
她端起酒盏，“臣女今日被无端污蔑，连带着搅扰了您的兴致。这杯酒，臣女当罚。”
话落，她满饮一杯。
霍城煜顿住脚步，又折回身落座，“罢了。捕风捉影不可取，长乐坦荡，今日受了委屈，怎还有赔罪的道理。朕倒是觉着……”
他想了想道，“你想讨个什么赏？”
就等他这句话。
宋昭宁莞尔一笑，“臣女的确想求陛下赐个恩典。”
“说来听听。”
她目光掠过谢砚辞，“陛下当知，臣女最好美男。也不知，楚姑娘的弦月坊可有玉面官人？”
霍城煜顺着她的目光，疑惑地看去。
谢砚辞起身，“若是公主喜欢，挑选几个样貌好的，也不是难事。”
得到他的回答，宋昭宁盈盈下拜，裙裾在青砖上铺开，“既如此，求陛下恩准臣女自由出入弦月坊。”
她抬眸时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今日满朝文武都听着，若陛下允了，往后谁还敢嚼舌根说臣女与谢太子有私？若是陛下不允，臣女定不会踏入弦乐坊半步。”
“允了。”霍城煜几乎没有多做考量。
宋昭宁当着满殿朝臣的面，径首向他要一句准话。
这般磊落姿态，反倒让众人看明白了——若她与谢砚辞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岂敢如此？
谣言终究是谣言，是他程烈霆别有用心。
“多谢陛下。”
宋昭宁叩首，回到案前落座。
弦月坊明面上是听曲赏乐的温柔乡，暗地里却是她布下的耳目。若总是鬼鬼祟祟往来，反倒惹人生疑。
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出入——横竖她如今顶着满身恶名，便是养几个乐伶又如何？
霍城煜既许了她恣意妄为的恩典，这“贪欢好色”的名声，不拿来当幌子岂不可惜？
落下最后二字，霍城煜离席。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殿外，宋昭宁便晃着酒盏走到谢砚辞案前。
烛火在她脸上投下细碎光影，将那双含着醉意的眸子衬得愈发潋滟。
“谢太子。”今日酒烈，喝了几杯，宋昭宁便有些上头，“楚姑娘的琴，可比得上瑶音阁的柳大家？”
谢砚辞执壶为她添酒，“殿下若好奇，开业时，不如亲自去听。”
“本宫自然要去”宋昭宁倾身，披帛垂落在他膝头，“只是不知，弦月坊可有合本宫心意的玉面小官？”
满殿嘈嘈杂杂，也架不住有人瞥来目光，竖着耳朵听。
果真是个不要脸的，竟然当众提起秦楼楚馆中的腌臜事！
几道视线看到此处，越是不齿，越是听得认真。
谢砚辞的指尖在青玉酒盏上轻轻一叩，发出清越的声响。
薄唇略勾，“自然比不得公主府中的绝色面首。”
宋昭宁捏着酒盏笑得勉强。
夸自己都不带眨眼的？
他明明知道，自己曾夸过他“星河皆俗物，唯卿是绝色”。
不远处的霍芷柔实在忍不住了，她提着裙裾冲过来，气呼呼的，“宋昭宁！砚辞哥哥都说了心上人是楚姑娘！本公主大度，也不在乎。砚辞哥哥既要娶我，你就该自重！裴郎中还没走呢！”
宋昭宁衣摆一拂，转身回到案上，并不想与之多言。
余光瞥见裴行野咬牙切齿的嘴脸。
然后兀自啧啧摇头。
谢砚辞的灼灼目光都在她身上，他没有看霍芷柔，只说，“盛华公主，孤与长乐殿下不过是在讨论音律罢了。楚姑娘有一手《梅花三弄》，堪称一绝。”
对面的宋昭宁忽而顿住。
那支曲子，还是谢砚辞化身鹭卿时，手把手与她共弹过的。
原是他心上人的拿手曲子啊……
宋昭宁朝他遥遥举盏，“如此说来，本宫更该见识见识。看看是何等天仙，能叫谢太子这般……”
尾音咬得极重，“念、念、不、忘。”
她正对上他含着三分笑意的眼睛——温柔底下藏着钩子，总能悄无声息拨动她的情绪。
谢砚辞低笑道：“她啊，气性大，脾气也不好。明明心里惦记，偏爱拿软刀子磨人。”
他抬眼时眸光潋滟，“不过孤就爱看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
宋昭宁捏着酒盏的指尖微微发白。
谢砚辞此刻话里话外都在撩拨她，可方才当众撇清时又那般干脆。
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光，就像她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明明是自己先算计着利用他，怎么现在反倒像被这男人捏住了七寸？
僵愣的神情不过一瞬。
宋昭宁眼尾一挑，唇边浮起讥诮的弧度：“难怪太子殿下三年来东宫妃位空悬，原是存着这般心思。”
“今日逗弄这个，明日撩拨那个，倒比那市井里卖货的郎君还会招摇。”
说着忽然转向霍芷柔，故作关切道：“盛华妹妹若真嫁去北燕可要当心。这般朝三暮西的郎君——”
她故意拖长了声调，“怕是妹妹这般单纯的性子，要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呢。”
谢砚辞按了按眉心。
除了被她撞见的茉澜，自己连侍女都遣得远远的。
至于楚清音——这般明显的幌子，以她的玲珑心思怎会看不透？
霍芷柔么，不过是自己扑上来的。
他哪有朝三暮西？
霍芷柔猛地站起身，“砚辞哥哥最是专情，他心里只有楚姑娘一个！”
说着突然扬起下巴，露出几分天真的骄矜：“待我嫁过去，自会与楚姐姐和睦相处——哪像你，没人要的长乐殿下！”
“本宫的事，不劳你操心。”宋昭宁摇了摇头，嘲讽道，“倒是盛华……你大度，太子的心上人可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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