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宁离席后,就上了回府的马车。
今日饮了些酒,脑袋晕晕乎乎的,她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只是出了宫门不久,马车就停住了。
“到了吗?”她问坐在外面的桃枝。
丫鬟没有回答。
宋昭宁睁开眼睛,指尖挑起窗帘,马车停在回府的必经之路上。
只因入了夜,街上没什么人。
正自疑惑,有人挑帘而入,浓重的酒气混着夜风灌了进来。
是秦洛书。
“秦大人这是做什么?”宋昭宁一骨碌坐首,“你不要命了?若是被人瞧见……”
秦洛书捂住她的嘴。
掌心覆在她凉凉的唇上,染了一抹朱红。
“为什么?”他问。
宋昭宁忙拿下他的手,往马车里侧靠了靠。
“陛下要为你选婿,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当时,秦洛书要起身时,分明看懂了宋昭宁眼中的暗示——不允。
“秦大人。”宋昭宁揉了揉额角,“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我怎么不知?”秦洛书的眼尾泛着酒意,“你嫁我有什么不好?嫁我难道不是最好的遮掩?陛下若疑你与谢砚辞有私,我这现成的幌子岂不正合用?”
宋昭宁咬着牙没答,心里气得不行。
他是糊涂了不成?
今日的目的,哪是什么择婿?
她不过顺水推舟,原就是计划正大光明保林恪之回京的!
秦洛书历来谨慎,近日里也不知怎的,总做这般出格的事!
“是因为谢砚辞吗?”他的嗓音带着淡淡的暗哑,追问道。
“秦大人,你醉了!”宋昭宁怒道。
秦洛书倾身逼近,她后背己经抵上厢壁。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秦洛书伸手将她鬓边碎发拨至耳后。
宋昭宁避无可避。
“小的时候,你总追着我跑。后来入齐,我眼睁睁见着你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你永远都戴着假面示人,如今,面对我也是!昭宁,我是陪你一起长大的……”
“秦洛书!”宋昭宁猛地拨开他的手,“你看清楚,如今是景和年间!是霍城煜的江山,今晚你究竟要做什么!”
巷子外传来更夫梆子声。
桃枝在车外急得跺脚,又不敢声张。
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秦洛书这才看清她眼底的冷。
“谢砚辞说他等了心上人三年,至今不肯娶妻。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他不甘心地问。
宋昭宁沉默片刻。
他今年二十有五,阿兄若在,也是这个年纪。
秦洛书连嗓音都忍不住地颤,“我等了十三年。你五岁时拜祖父为师,我便开始等。十二岁你偷喝我的果酿,醉倒在书房,我抱着你回去时就在盼你及笄。如今,你十八了……我等了你整整十三年。”
“秦大人。”她攥紧了拳,“下车说话。”
她实在不想在马车中与他独处。
秦洛书今日能不顾后果,钻上她的马车,便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既如此,若是撕破脸,被人瞧见岂不正好。
青石板路上凝着夜露,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两人背对着马车,拉出一双颀长疏离的影子。
“我为什么要嫁你?”宋昭宁反问道,“是,你陪我长大,护我周全。这三年在齐宫替我周旋打点,我都记在心里。可秦大人莫不是忘了——恩情是恩情,姻缘是姻缘。”
“还有,外头的传言倒也不全是假的。”她弯着唇角,眼底泛起几分真实的媚色,“鹭卿伺候人的本事……的确让本宫很是受用。”
话落,秦洛书如遭雷击,酒己经醒了。
她承认了。
若说上回是当着霍城煜的眼线说的气话,可这次,只有他与她两人的街上,他笃定是真的。
秦洛书踉跄着后退几步,扯出一抹苦笑。
“所以秦大人。”宋昭宁继续道,“你我青梅竹马的情分,非要糟践在这种事上么?”
月光照见她眼底一闪而逝的痛色,“还是说……你与那些挟恩图报的人,并无不同?”
“若非要如此。”宋昭宁逼近一步,“今便同我回府,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她掐紧了掌心,连嗓音都忍不住发颤。
当年梁宫里,他是最年轻的探花郎,她是备受宠爱的嫡公主,父皇母后早有意撮合。
可秦洛书忘了,宋昭宁十三岁那年,便拒绝了父皇有意为她指的太傅嫡孙。
这么多年过去,她始终只当他是兄长——就像她那个死在乱军中的阿兄一样。
梁亡这些年,是秦洛书陪她熬过最难的岁月。
可这份情谊,终究只能止步于此。
她不能,也不愿让这样清风明月般的人物,毁在自己这个满身血债的亡国公主手里。
所以,她用几乎决绝的方式,拒绝他。
“昭宁……”
秦洛书喃喃。
她说的对,现在是景和年间。
早就不是明昭年间了……
他的痴心算什么?算一场笑话罢了。
她是他视若珍宝的女子,可她为了复仇,竟这般作贱自己……
眼角润了,秦洛书轻声道,“让我再抱抱你,好吗?”
夜风卷着桂花香穿过巷子,宋昭宁看着秦洛书伸出的手,她没动。
可秦洛书突然一把将她拽进怀里。
“就这一次。”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轻颤抖,“让我抱一次。”
宋昭宁僵着身子没挣。
他衣襟上沾着酒气,还有淡淡的熏香。
她快喘不过气。
“我可以等的,也知道你恨……”秦洛书收紧手臂,“但是为什么……你非要连自己的身子都……”
话落,宋昭宁还是挣开他。
对上那双弥漫着痛苦的眼眸,她笑了。
不似明媚春光,而是带着向死而生的决绝。
她说,“重要吗?我是要替枉死之人讨回公道,而不是找个男人给我擦眼泪。”
秦洛书僵住。
宋昭宁背过身子,“回去吧,秦大人。故人不在,不必再等。”
她上了马车,示意桃枝回府。
月光将秦洛书的影子拉得颀长,他看着她渐渐远去。
缓缓伸出手,连她身上的一缕香氛都未握住。
徒留掌心己经糊开的半点胭脂。
宋昭宁快疯了。
刚赶走一个秦洛书,他又是什么时候钻上马车的?
刚才那些,他都看见了?
谢砚辞坐在车里,闲散地靠在厢壁上,周身裹着寒意,沉着眸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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