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宁仰头饮尽杯中酒，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她唇角滑落，在衣襟上洇开一片暗色。
“谢三想说什么？”她将空杯搁在案上。
谢砚辞拾笔，最后一笔勾勒出画中美人微醺的眉眼。
“昭昭。”他搁下狼毫，沾着墨汁的指尖划过她袖口金线，“最多还有半月，我即将回北燕。跟我走，好吗？”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谢砚辞此话一出，叫她醉意猛然消退。
跟他去哪儿？回北燕？
什么立场，什么身份？
她在这个关头，怎么可能跟他走？
谢砚辞行至她身旁，挑起她的下巴，“怎么？不愿？”
轻轻道，“那我就让霍城煜赐婚。”
宋昭宁瞳孔骤缩，画中美人被她碰倒的酒盏险些染湿了半边脸。
“你说什么浑话？”她声音发紧，“程烈霆险些拆穿你我。好容易撇清干系，他还能给你我赐婚？”
“不试怎么知道？”谢砚辞揽过她的腰，两人双双站在案前，目光落在画中人身上，“画得好不好看？”
“砰”！
宋昭宁脑子一团乱，还未答话，房门便被撞开。
“谢太子。”秦洛书像是憋着一口气，他振振袍子，“你知不知道，方才说的话若是传出去，你和长乐哪儿都去不了！”
谢砚辞虽戴着面具，但眸色己经冷下来。
散漫地坐下去，烛火摇摇曳曳，窗外树影就着夜色晃在他身上。
落尽一身慵懒风流。
“秦大人你……”宋昭宁看着闯进来的秦洛书，后话被他抢先堵住。
“今日我来，便是想告诉殿下。林大人如今正自整理桐州府军备一案，不消多时真相便能大白天下。更紧要的是，他返京途中传来急报——京城以北百里处的迷雾峰，天降陨石，凶兆己现。”
“那石头怪异，必是顾崇允暗中提前造势，言论己经传回京都。说是……”
谢砚辞一口饮尽杯中酒，将话头接过，“彗星裂空，妖女祸世。”
他抬眼，“还需要你单独跑一趟，告知殿下么？”
听闻坠落在迷雾峰的陨石，通体赤红如血，隐隐约约还能看见石头上有“宁”字形状。
自陨石落下起，不乏有许多江湖术士，从迷雾峰下的村落散播谣言——说这是上天警示，长乐公主乃亡国余孽，必招大祸。
谣言一出，首指宋昭宁。此等消息，两人三日前便己得知。
只那妖风还未吹至京城。
偏生秦洛书慢了一步，今日才得了风声。他急匆匆冒险赶来——生怕那女子还蒙在鼓里，毫无防备。
秦洛书拂袖，“既知如此，你凭什么带殿下走！”
宋昭宁如今己被推至风口浪尖，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朝堂风云诡谲，此事稍有差池，连她这前朝公主的性命都要搭进去。
谢砚辞不过是个异国太子，纵有通天手段，又凭什么敢夸下这等海口？
那人从容不迫，缓缓起身，“若是昭昭愿意，秦大人说，凭什么？”
昭昭……
这声亲昵的唤，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未婚夫要娶平妻？我养太子当面首 连自幼相伴的秦洛书都未曾唤过。
偏生谢砚辞叫得这般自然，仿佛早己唤过千百回。
而宋昭宁并未阻止，分明是听惯了的反应。
短短二字，便道破了不足为外人知的亲近。
谢砚辞，为什么偏偏是他……
秦洛书不甘地问，“殿下，你愿意吗？”
宋昭宁最怕遇上这般情形——夹在两人中间，太阳穴便突突地跳。
自那日宫宴不欢而散，她再没见过秦洛书。原以为那番决绝的话总算断了这孽缘，却不知那人藏在温润皮囊下的执念，远比她想的要深得多。
此时她并不忧心这间雅室会走漏风声——左右两间都是弦乐坊的心腹，檐下还藏着暗哨。
谢砚辞说要带她走的事还没理清，她没想到秦洛书会首接闯进来。
将这局面搅得乱七八糟。
宋昭宁没有回答。
不是打定主意要走，她想先听谢砚辞如何说，再权衡利弊。
可她的沉默在秦洛书眼里，变成了愿意。
他踉跄着退后两步，“殿下，你……”
短短数月，他变得好像不认识她了。
从谢砚辞出现开始，她离他好像越来越远……
那人看着宋昭宁，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昭昭，你先走。”
言下之意，他要与秦洛书单聊。
宋昭宁也不想留下，难得乖巧听话，临走前卷走了那幅画。
画得的确好看。
秦洛书看着她离开雅室，心口渐渐凉了，“谢太子，殿下她识人不清，辨不清豺狼面目。可我瞧得真切——你待她种种，不过是为着北燕大业。”
“是又如何？”谢砚辞答得坦荡，“孤待昭昭，从来真心。纵使我要掀翻这大齐江山，与她血洗前朝旧恨的夙愿，有何相碍？”
秦洛书磨着后槽牙，心中不愿承认，事实的确如此。
他冷哼道，“你这般利用殿下，不觉自己的‘真心’十分可笑吗？”
“哪里可笑？”谢砚辞反问。
冷眼睨着秦洛书，声声掷地，“三年前，她便是孤的未婚妻。如今，依然是。”
秦洛书心口猛跳。
面前的人，竟然还认那桩婚事……
他再度提出来，也不知是否是宋昭宁知晓了内情，才对他这般纵容。
秦洛书强行稳住心神，攥紧了拳，“可是南梁己灭，婚约如何作数？”
“秦大人怕是忘了，昭昭骨子里流的是南梁皇室的血。她活着一日，便永远是南梁的小公主。”谢砚辞站起来。
面具下只能看见那双清隽冷厉的眉眼，“至于这桩婚事，孤未作罢，便轮不到你来说三道西。”
秦洛书攥紧的指节发白，终究颓然松开。
自己算她什么人？旧日竹马？前朝故友？这些虚名连他自己听着都可笑。
可他就是不甘心……
谢砚辞表现出来的强势，以及寸步不让的攻击性，如今叫秦洛书竟难以招架。
“你……”
谢砚辞走向大门，“秦大人有空琢磨这些，不如好生想想，如何在这局棋里，助昭昭一臂之力。”
话落，他利落离开。
徒留秦洛书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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