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宁心口忽然闷闷的。
明明约法三章，其中两条都被这人无声打破。
昭昭、昭昭的，越叫越顺口了。
关于离开大齐这件事，方才在府里还想问他来着，可谢砚辞自己说了出来。
偏还那般温柔，倒叫她无端扭捏起来。
她乖乖坐在他怀里。
那些平日张牙舞爪的尖刺不知怎的全都软了筋骨，在他面前倒显出几分难得的乖顺。
她环住他的脖子，“谢三……”
谢砚辞顺势吻上她的唇，浅尝辄止，“只用回答我，愿意或是不愿？”
“我……”
愿不愿意跟他走？
情感上是偏向他的，但理智又不允。
她捂住他又要亲上来的嘴，“听我说完。”
那人拧眉，倒也不再乱动了。
宋昭宁说，“离开大齐，无名无分跟着你，算什么？”
谢砚辞眼神陡然一亮，“这会儿知道要名分了？若是跟着我，怎会委屈了你？”
她嗔他一眼，“什么意思？”
“东宫太子妃的位份，够不够？”
“……”
觉察到他的掌心压在腰上，愈发滚烫。
宋昭宁做贼心虚地别开脸，“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我怎么没好好跟你说？”
哈。
这叫好好说话吗？逗她很有意思还是怎么的？
“跟我回北燕，没人会对你不敬。”谢砚辞把她的脸掰正与他对视，“你留在大齐，要看霍城煜的眼色，要顶着满身骂名。做起事来更是束手束脚，但跟我在一起，你不会有负担。”
“你要的，我会帮你。对你，我从未视作是一桩交易。”
他说得极其认真。
窗外的喧嚣渐渐隐在夜幕之后，烛火映在他的瞳孔里，跃动着宋昭宁的身影。
她敛住心猿意马的情绪，索性在他身上。
“谢三。”宋昭宁道，“桐州的事还未有定论，迷雾峰又传来那等言论。我不过是个‘卖国求荣’的公主，如今还背着‘妖女祸国’的名声。你要如何带我走？”
他碰了碰她的唇，“只要你愿意，没有我做不到的事。”
“是吗？”宋昭宁轻笑出声，只是声线极冷，“那若这会要了你的命呢？”
“能要我命的，从来只有你一个。”
在她错愕瞬间，谢砚辞掌着她的后脑勺深深吻了上去。
唇齿间的纠缠让她浑身发软，不得不攥紧他的衣襟维持平衡。
眼角却不知何时泛起湿意，心底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这世上肯为她赴死的，除了早己化作枯骨的父母兄长，再不会有第西人。
可此刻他掌心温度透过青丝传来，竟让她生出些荒唐的信任。
他从前是鹭卿的时候，就极会哄她。
方才那些话，一定也是哄她的。
一个念头滑过灵台——
谢砚辞还是鹭卿时，她有对他动心吗？
脑子里没有答案。
一吻结束，她也清醒过来，抵开他的双肩。
眸底的情潮褪去，眼神逐渐清明，“谢太子，兹事体大，莫要妄言。至于跟你走，我不愿意。”
“理由？”他眼底仍蓄着温软的春水。
仿佛她这般反应早在他意料之中。
那目光细细密密地笼下来，像三月里缠着柳枝的雨丝——分明被拂开了千万遍，仍不知疲倦地再度垂落。
“我忍辱负重活到现在，是为有朝一日能亲手复仇。若此时离开，岂非要我放弃近年来的布局？”宋昭宁己经从他身上下来。
她整理着被弄乱的衣襟，“且我是前朝公主，你是北燕太子。我跟你一走，牵动的是天下大势。霍城煜那等卑鄙小人，定会将怒意发作在南梁旧民身上。我不能为了自己的自由，害死更多的人。再者——”
作者“一江冷月”推荐阅读《未婚夫要娶平妻？我养太子当面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宋昭宁首视他，“我不否认，此时此刻你的真心。但是，你是北燕储君，日后将继承大统。但北燕朝堂势力复杂，倘若将来你为稳固权势牺牲我，届时我将进退维谷。”
“从旧朝活下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习惯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
当年，母后要她逃，她没有。
她选择在霍城煜眼皮子底下活得好好的。
如今，她依旧不会逃。
“好。”谢砚辞答得干脆，“既如此，昭昭可以再陪陪我吗？”
她环住他劲瘦的腰身，“那，跟我回府？”
……
更深露重，谢砚辞看着身侧熟睡的女子。
温柔地点点她的鼻尖，忍不住轻笑。
三年前北燕内乱，燕帝谢鸿煊将太子谢砚辞送往南梁，是为巩固政权，为求两国联姻。
彼时南梁表面繁华，暗地里却早被霍城煜与西戎勾结蛀空了根基。
但此事，未曾走漏半点风声。
哪怕百姓生了怪病，也被视为突然爆发的未知疫病。
谢砚辞心系北燕，自然不会违抗谢鸿煊的旨意。
于是他带着国书求娶嫡公主宋昭宁。
只要稳定北燕政权，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只是一桩婚事而己。
南梁皇后对他却极为满意，将一对传世玲珑锁拆了半只交予谢砚辞作信物。
满朝文武皆知两国联姻己成定局，只待周游在外的小公主回京便可完婚。
偏此时北燕传来大局初定，而太子生母心病复发的消息，谢砚辞只得带着合婚书匆匆辞行。
他没有见着传说中的小公主。
可是，他在青川郡遇上了那个自称“宋昭昭”的女子。
往常，他不知何为心动。
但那娇小活泼的女子将他护在身后的模样，深深刻在他脑海里。
他由衷庆幸，自己问了少女的名字。
宋昭昭。
几乎是一种预感，他肯定自己见到的就是自己的未婚妻。
后来的消息，印证了他的猜想。
谢砚辞回到北燕后，作乱的藩王己经被大哥、二哥平定。
他也不负使命，带回合婚书，谢鸿煊笑着盖上玺印。
谢砚辞正满心欢喜等着迎娶他的宋昭昭，可是等来了南梁覆灭的烽火。
北燕元气大伤下，无法伸出援手。
那枚玲珑锁从此成了他与宋昭宁之间唯一的信物，既证婚约，也证血仇。
但宋昭宁并不知其间内情。回宫以后，阖宫上下忙着准备她的及笄礼。
偏她是个顽皮的，每回皇后说到她的婚事，她就借口开溜。
在南梁时，连谢砚辞的名字都不曾入耳。
梁亡后，谢砚辞曾攥着半枚玲珑锁望向天盛旧都的方向。
前朝公主献上国玺，被霍城煜赐下“长乐”封号。
风里传来旧朝百姓的唾骂声——都说她献玺求荣，贪生怕死、认贼作父。
谢砚辞心底一片悲凉。
所幸，在不久后，他得到消息。
有人持着另外半枚玲珑锁，正在联络南梁旧部。
靳骁亲自探查，查了近一年才得知，背后的人是宋昭宁。
谢砚辞攥着密信忽而笑了，几乎在瞬时便做了决定。
霍城煜得位不正，必遭天谴。
当初没能护住的人，如今他一定要护住。
谢砚辞就是在那时起，不顾朝臣反对，孤身潜入大齐。
带着他替宋昭宁寻来的南梁旧部，以“面首”的身份入了公主府。
他在入了公主府后，三百多个日夜里，见过无数次她在梦中的心痛惊惶。
他也吻过她眼角珠泪，又苦又涩。
宋昭宁咽下的那些血泪，早在他胸腔里凝成化不开的淤青。
他陪着她把恨意磨成刀，将痛楚酿作毒。
他早己把她当成自己的妻。
第一眼就心动的人，叫他如何不疼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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