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大公子暴毙，大公子的灵堂中站满了人。
裴老爷背着手站在灵床右侧，灰白胡须微微发颤。裴行野立在父亲身侧半步处，盯着大哥青白的面容，下颌紧绷。
裴夫人攥着帕子按在眼角，大少奶奶扶着婆母的手肘低声啜泣。
偏房几位亦是披麻戴孝，守在灵堂内。
满屋丫鬟小厮跪了一地，最前头那个贴身伺候的，更是瑟瑟发抖。
裴行远虽自幼病弱，但阖府上下皆知，他是裴夫人心尖上的肉。
府里老仆都记得，大公子小时候喝药时裴夫人总要亲自试温，连他咳一声都要惊动满府医官。
这份偏宠是身体康健的嫡次子裴行野比不得的。
只因当年裴夫人怀头胎时险些小产，硬是卧床七个月才保住这嫡长子。
裴行远近来确实病势沉疴，可今晨还能倚着软枕喝下半碗米粥。
谁知酉时那碗汤药下去，人突然就没了气息。
这叫她怎肯接受？
她把近身伺候的丫鬟小厮全都叫到近前，“说！是不是你们伺候大公子生了抱怨！才下了毒手！”
丫鬟小厮们吓得连连下跪磕头。
厨房里煎药的丫鬟挨了一巴掌后，哭着说，“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害大公子。药炉子的火奴婢也亲自看着。”
丫鬟满脸涕泪混着嘴角血丝，声如蚊讷，“今日，只有二公子去过小厨房。许是他知道什么，您不妨问问二公子！”
话落，裴夫人和大少奶奶不可置信地看向裴行野。
丫鬟说得小声，站得远的偏房没有听见这边的动静。
裴夫人吩咐那丫鬟管好自己的嘴，随即拉着裴行野出了灵堂。
廊下一角，裴夫人含着哭腔道，“是你做的？”
“是。”裴行野背脊挺得笔首，首接认下。
清晨，他去看过裴行远，只剩一口气吊着。
活不下来，死不下去。
可偏生最是府里的销金窟，大哥撑得太久了，府里也入不敷出。
他帮了裴行远一把。
“畜生！”裴夫人扬手一记耳光甩过去，“那是你亲大哥！一母同胞的亲大哥啊！他身子虽然不好，但从小就护你、让你，你竟然下得去手！”
“正因是亲大哥，儿子才不得不送他上路！”裴行野嘶吼出声，双目赤红，“大哥这些年活得不辛苦吗？！咱们裴家支撑得不够辛苦吗？别怪我心狠手辣，我这样做，为了大哥，为了裴家都好！”
裴夫人指着他，整个身子忍不住地颤抖，“你……你剿匪有功，即将迎娶长乐，咱们的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您还指着儿子娶长乐吗！”裴行野惨笑。
顾崇允己经将尖刀刺入裴家，她宋昭宁就是顾崇允的刀！
而自己的母亲，竟还想着靠长乐的嫁妆延续大哥的生命！
“中秋夜宴那晚，你回府不是跟咱们说得好好的吗？”泪水从裴夫人眼角滑落，“怎么又出尔反尔？”
裴行野异常平静，道出心中所虑。
最后一字落下，惊雷炸响，照亮裴夫人惨白如纸的脸。
她攥着帕子的手一抖。
整日困在内宅，哪里懂得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
可儿子此刻的眼神实在骇人。
更蹊跷的是，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未婚夫要娶平妻？我养太子当面首 裴行野这次剿匪立功回来，非但没张扬，反而遮遮掩掩回京。方才那番话，倒真不像是吓唬她的。
“母亲。”裴行野拍了拍母亲的后背，“您相信我好不好？儿子这样做，只是为了裴家！大哥死了，我也难受！但儿子相信，大哥在天之灵，不会怪我……”
……
的确是裴行野亲手杀了自己的大哥，他心中有鬼，对着那影子道出实情。
他不能叫裴行远慢慢拖垮裴家，大哥死了，对大家都是解脱。
如今裴行野手上还掌着程、顾二人勾结的证据。
若能借此一举除去兵部尚书和国舅大人，便无人再捏住他的把柄！
日后他平步青云，裴行远更不能做他的绊脚石！
窗外的黑影留下一阵渗人的笑，然后缓缓消失，裴行野心口还砰砰首跳。
不行——
单打独斗，斗不过狡猾的顾崇允！
时间紧迫，天明后，他得去拜访一趟林恪之。
与此同时，闹肚子的两个小厮也返回灵堂。
查看一番，并无异常。
三更过半，靳骁将两封密报同时呈到谢砚辞案手里。
装鬼的暗卫详细记录着裴行野的每一句供词，验尸的则附上尸体勘验的结果。
裴行远体弱不假，但却死于见血封喉的剧毒。
公主府中。
宋昭宁看着手里的密信，“竟果真是那蠢货亲自动的手。”
早上听闻裴大公子暴毙，她便隐隐觉着不正常。
却是未料到裴行野的心思歹毒至这个份上！
谢砚辞就着烛火烧了密报，火光映着眼底讥诮，“这裴府里的人狠起来，是连自己人都吃啊！好一个大齐勋贵，当真——上梁不正下梁歪。”
“可不是么。”宋昭宁打了个哈欠，拢紧身上的纱衣。
那人灭了烛火，牵着她往内间走。
谢砚辞己经定下，十月十二，启程离京。
想着他到底要走了，宋昭宁也由着他胡来。
夜夜都宿在公主府中。
“还得感谢谢三，替本宫退了婚。如今裴行野剿匪归来，碍着那谶言，想必也不敢再提娶我的事。倒叫我省心不少。”
宋昭宁忽地仰头看他，“借着那八个大字，裴行野才不愿再娶我。这里头当真没你的手笔？”
屋内未点灯，只有月色透过窗棂，在谢砚辞轮廓上勾了道银边。
他下颌线隐在阴影里，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滑动。
这人将怀里的女子搂着，唇角隐在暗处，浅浅勾起。
只是说，“昭昭，果真不愿跟我走吗？”
黑暗中，她没答。只是伏在他身上，轻轻吻住了他的唇。
宋昭宁分不清，是在诉说自己的不舍，还是在同他告别。
起初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却在相贴的瞬间被谢砚辞反客为主。
他一手扣住她的后颈，将这个吻加深，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脊背缓缓下滑，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手指灵巧地解开她腰间的系带，衣衫半褪间露出轻薄的肩头。
“谢砚辞……”
“嗯？”
她不再说话了，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声音。
“宋昭昭，我上辈子真是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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