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后，谢砚辞将人揽在怀里。
宋昭宁己经睡得迷迷糊糊了，只听得他在耳畔絮絮叨叨。
“昭昭。”他捏捏她的耳垂，又摸摸她的侧脸，“再有五日，北燕使团便要启程返燕。让你一人在大齐备嫁，我实在不放心。到时候，我让使团先行，然后留下来陪你。待你出嫁那日，随着送亲队伍，陪你一道回北燕。”
宋昭宁糯糯嗯了一声，然后往他怀里钻了钻。
她的声调比平日软了几分，像是被温水浸透的绸缎，透着一股子绵软的劲儿，叫人听着就忍不住想欺负。
谢砚辞将人搂紧了些，脸颊蹭了蹭她的额头。
好乖。
他的小公主终究要成为他的太子妃了。
这几年她在大齐周旋隐忍，他每每想起都觉心头绞痛。
往后回了北燕，定要让她活得恣意——想笑便笑，想闹便闹，再不必看任何人脸色。
夜风拂过窗棂，谢砚辞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
中书省正在拟定燕齐和亲的圣旨，长乐即将出嫁北燕的消息尚未传开。
距离十月十二越来越近，可那旨意迟迟未下，谢砚辞心中只觉不妙。
但也只能耐着性子等。
间隙，他领着人，在弦乐坊与宋昭宁见了一面。
宋昭宁一眼认出了那人。
是当日在金銮殿上，第一个撩袍出列，高呼“臣附议”的青年文臣。
钦天监监正，许明灼。
来人瘦瘦高高的，但宋昭宁实在想不起，与这人有何渊源。
“下官见过二位殿下。”许明灼端正行礼。
宋昭宁抬了抬手，“免礼。坐，说说吧，怎么回事。”
“是。”许明灼撩袍坐在案前，恭恭敬敬，“下官曾深受……谢太子之恩，去岁又得机会擢升钦天监监正。”
“迷雾峰星象初现时，谶言也起。陛下早有打算——空明寺便是为您选定的归宿。让您活着为大齐诵经祈福，死后为大齐祭天镇国。殿下在大齐如履薄冰，谢太子正是借星象之说，为您劈开一条生路。”
说到这，许明灼叹了口气。
霍城煜那等伪君子，竟还在金銮殿假惺惺地问，钦天监为何不报。
宋昭宁不解，“那你受了他什么好处？”
眼光瞥见那人，正悠哉哉地品茶。
许明灼一愣，笑道，“那便说来话长了。不过殿下放心，微臣这颗心——始终向着旧时月。”
“说来话长就不说了。许大人的话，想必你也听懂了。”谢砚辞放下茶盏，勾着宋昭宁的手指，“怎么样？是不是没哄你？”
隔着凭几，他凑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鼻尖。
全然不顾对面还坐着个许明灼。
宋昭宁极不自在地朝另一侧挪了挪，“别闹。”
偏语气温软，倒像是在哄人似的。
许明灼会心一笑，先行告退。
三年前，那个在青川郡街头行窃的胖书生许明灼，如今己身着官袍立于朝堂之上。
他自幼聪颖过人，在前朝重教之风下更是勤学苦读。
那年会试刚放榜，他高中魁首的喜讯还未传回青川，家中便传来母亲病重的噩耗。
他只得放弃殿试机会，匆匆返乡照料。
为给母亲治病，家中积蓄耗尽。
走投无路之下，他在庙会上盯上了那个戴着面具、锦衣华服的男子。
岂料，被赶来的宋昭宁当场拆穿。
许明灼涨红了脸夺路而逃，却被跟上去的宋昭宁见着他在偷偷抹泪。
一问之下，才知其因由。
宋昭宁当场给了他一笔银子，说：“有道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既有这捕鱼的本事，今日我便替你解这燃眉之急。但若再敢动什么歪念头，可对不住你日夜苦读的圣贤之道。”
泪痕还挂在脸上，许明灼捧着钱袋愣在当场，看她的背影渐渐隐入人群中。
好巧不巧。
在此之前，那戴面具的男子己经给过他一笔银子了。
天盛旧都附近的郡县，在那年渐渐传出百姓染上怪病的消息。
谢砚辞途经此地时，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可北燕宫中急报频传，母后病情不稳，他终究还是没派人细查。
许明灼的母亲，就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
当年南梁国破，手握玲珑锁的谢砚辞又给了他一条生路。
面对南梁倾覆之际的再造之恩，他愿奉其为主。
许明灼入仕大齐后，谢砚辞与他见过一面。
他说：“主子，当年在青川郡，我娘虽然还是亡故了。但，幸得当时偷的是主子的荷包。仓皇逃窜下，主子非但未加怪罪，反施以援手。此恩，明灼没齿难忘。”
但谢砚辞只是说，“记清楚了，你真正的主子唯有昭昭一人。你与她一样，骨子里都刻着对霍家的血仇。”
当初，顾崇允暗中联络钦天监。
欲借监正许明灼之口，在御前渲染迷雾峰异象“妖女祸世”之说。
许明灼表面装糊涂应付过去。
背地里却探得霍城煜欲以宋昭宁血祭大齐的心思，转头便将消息递到了谢砚辞手中。
他适时呈上折子，称唯有年内将长乐公主远嫁他国，方可化解天象凶兆。
这才逼得霍城煜不得不当场应下北燕太子的求亲。
许明灼哪里看不出谢砚辞对宋昭宁动了真心？
谢砚辞每回在他面前说起宋昭宁，从来都是明目张胆的偏爱，如今在大齐地界尚算收敛几分。
若到了北燕——
他几乎能预见那副场景——这位太子殿下怕是要将人捧在手心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也要眉目传情，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这是他的心头肉。
雅间里，谢砚辞将人困在方寸之间，指尖轻佻地勾起怀中人下巴。
宋昭宁偏头要躲，却被他掐着腰按回原处。
“躲什么？”他揉着人低笑，“早晚都是我的太子妃，这会儿避什么嫌？许明灼又不是不知道你我关系。”
宋昭宁嗔他一眼，“谢三好大的口气，霍城煜只口头应下，那圣旨还没影呢——”
话音未落便被咬住唇瓣，谢砚辞眼底翻涌着暗色：“你且试试，看什么变数拦得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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