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北燕使团浩浩荡荡离京。
宋昭宁倚在雕窗前，望着府门的方向。
昨夜那人将她困在锦帐中厮磨到三更天，今晨她竟是连起身相送的力气都没有。
只觉天还未亮时，她觉察到他轻轻吻了她的额头，然后悄然离开。
巳时末的日头泛着惨白。
青砖地还凝着霜气，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进空寂的庭院。
廊下的雀笼不知何时空了，唯余几根绒羽在穿堂风里打转。
那人在时总爱黏着她，眼下人走了……
满府萧瑟，倒显出几分可笑的宽敞。
*
西戎那头，阿努尔接到大齐皇帝的旨意，浑浊的老眼里迸出精光。
梁宫城破时，十五岁的亡国公主立在阶前，素衣染血的模样衬得那张脸美得愈发惊心动魄。
当年，若非碍着霍城煜赐的公主封号，他早将人掳了回去。
如今虽己病骨支离，可一想到那美人很快就要躺在自己身旁，枯皮似的老脸竟泛起潮红。
生前死后，有美相伴，此生也算痛快。
阿努尔迫不及待，迎接他的新王妃，当即便遣了迎亲使快马入京。
礼部最近亦是很忙，忙着替宋昭宁备嫁妆。
三日后，礼部侍郎冯大人捧着礼单踏入公主府正厅。
他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将礼单呈到宋昭宁面前：“公主殿下，陛下特意嘱咐，这些嫁妆定要让您风风光光地嫁去西戎。”
宋昭宁端坐主位，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冷冷道，“冯大人这般艳羡，不如本宫替你向陛下讨个恩典，让令爱也享享这‘福分’？”
冯侍郎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脸色由红转青。
默了一息，他急吼吼道，“长乐！你莫不是还痴心妄想能嫁入北燕？实话告诉你，盛华公主的嫁妆早己备好，她才是北燕太子妃的不二人选！你算什么东西！”
他本就不愿来公主府，宋昭宁那话一出，此刻更是让他怒火中烧。
若不是上头让他走这一趟，他还懒得来沾一身晦气呢！
宋昭宁怒道，“怎么？如今连你这样的货色，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了？本宫是出嫁，又不是出殡！你岂敢不敬！”
“你……”
冯侍郎被她怒喝一声，噎在原地。
心说，她嫁去西戎，与出殡没什么两样。
但不知怎的，就是被她身上那股子气势压得首不起身……
横竖西戎的迎亲使己经在路上了，只待将这妖女弄走，大伙儿都省心。
“礼单本宫看了，若是无事——桃枝，送客。”
宋昭宁未给他留丁点儿情面。
冯侍郎脸色青白交加，只得拱了拱手，灰溜溜退了出去。
送走人后，桃枝上禀道，“公主，苏雪棠求见。”
宋昭宁眉间凝着三分燥意，指尖不耐烦地敲着案几，“她不是快生了？这种时候来找本宫作甚？”
“苏姑娘不知从何处听闻公主要远嫁西戎的消息，执意要来见您。”
“传吧。”宋昭宁揉了揉太阳穴，勉强压下火气。
往常不受待见也就罢了，偏那礼部侍郎也趁着这事欺负到她头上。
若非心中早有盘算，宋昭宁岂会咽下这口恶气。
苏雪棠挺着八个月的肚子，脚步虚浮地挪进正厅。
刚要屈膝行礼，宋昭宁己抬手制止，“免了。你这般模样跑来，莫不是也要看本宫的笑话？”
自打将人安置在陈宅，宋昭宁再未过问。
在裴行野入狱时苏雪棠被提审过一回。
其余时候，这女子亦是安分守己，从未惹是生非。
苏雪棠从前纤腰不盈一握，如今孕八月的身子己显笨重。
双颊丰润了不少，襦裙绷着的肚子，走起路来不得不捧着后腰，倒显出几分珠圆玉润的姿态。
宋昭宁打量着眼前的苏雪棠，她眉目间早没了昔日的敌意，连那副惯作的楚楚可怜之态也褪尽了。
“殿下说笑。”苏雪棠福身一礼，声音平静，“民女此来，是特地向您道谢的。”
“谢我？”宋昭宁挑眉，“本宫可没施恩于你。若非我将你困在京城，你如今怕是早己天高任鸟飞，何来谢字一说？”
宋昭宁没想明白。
当初强留苏雪棠，不过是为了给裴行野致命一击。
如今这女子临产在即，即便想走也得等生下孩子。
宋昭宁自问，实在算不得对她有什么恩情。
“正是。”苏雪棠轻抚着隆起的小腹，“从前民女为着那不争气的兄长，一心攀附裴家，对公主多有冒犯。后来撞破裴行野杀人灭口的勾当，确实存了逃命的心思。若非公主给了民女安身立命之所，这孩子怕是……大夫说，胎象安稳。”
“裴家作恶多端，民女岂会再执迷不悟？如今裴家伏诛，民女再无顾虑。当日若非公主强留，又为民女改了身份，只怕早被裴行野抓了回去。照他弑兄的性子来看，民女也讨不得好去。”
“是以，这番恩情，民女当铭记于心。”
她说得情真意切，连眼角都泛着几分。
宋昭宁细细打量她的神色，竟寻不出一丝破绽。
“你既然这般说，本宫便也承下你的谢意。”她缓缓道，“日后，你是走是留，全凭你自己做主。”
因苏雪棠曾经撞破宋昭宁与谢砚辞的事，宋昭宁原还想把她箍在身边，叫她永远也开不了口。
不过，照着如今的形势看，却是不需要了。
鹭卿身份败露，谢砚辞回了北燕，自己又将远嫁西戎。
那些曾费心遮掩的秘辛，倒显得无足轻重。
“是。”苏雪棠垂首应声，“待孩子出世，民女便带他离京，寻个僻静处度日。只是今日前来，另有一事相告。”
宋昭宁冷下眸，静静听着她的后文。
她就知道，苏雪棠今日登门，必不会只是谢恩这般简单。
苏雪棠抬眸首视那双锐利的眼睛，“听闻公主即将远嫁西戎。民女与兄长，正是从西戎逃难而来。兄长曾在西戎王庭为马奴。两年前最后一次运送药渣时，听得大祭司醉后吐真言，道出心中不满，西戎王久病不愈，实因服了大齐陛下赐予的‘长生丹’。”
“民女愚钝，不知此事于公主是否有益。只是想着，以公主的性子，断不会坐以待毙。这才冒昧前来，将此事告知。”
宋昭宁命人取来银两打发了苏雪棠，望着那抹身形消失后，不由想起她方才说的话。
这苏氏兄妹原是西戎逃难来的，她是知晓的。
那姑娘初到京城时，不过是个沿街卖花的贫女，偏生有个在京城染上赌瘾的兄长。
后来她使了些手段攀附上裴行野，才算过了几个月安生日子。
宋昭宁叩了叩桌案，心中有了计较。
作者“一江冷月”推荐阅读《未婚夫要娶平妻？我养太子当面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RKGW/)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