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的纵马驰骋让宋昭宁通体舒畅，连秦洛书带给她的阴郁，仿佛都随着呼啸的寒风消散殆尽。
此刻两匹马儿并辔徐行，午时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意融融。
“其实你不必让着我。”她眯着眼望向远处雪原，“能这样自在跑马，己经很好了。”
谢砚辞没有作答，只是突然伸手：“手给我。”
宋昭宁刚一抬手，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道带离马背。
天旋地转间，己落入谢砚辞怀中。
他双臂将她圈住，温热掌心贴上她冰凉的脸颊，“跑得尽兴了？脸都冻成雪团子了。”
她垂眸不语，脸颊却极其贪恋他掌心的温度。
“跟我回了京。”谢砚辞柔声道，“你想怎么跑都行。当年你跟着秦太傅游历时……”
他故意顿了顿，见她神色如常才继续，“可曾到过北燕？”
“没有。”宋昭宁说，“那两年连南梁都没走完。若不是要回宫行及笄礼……”
她望着远处牧民的帐篷，炊烟袅袅，“我大概还在外头野呢。”
离宫那段时日，虽没有锦衣玉食，但那些粗茶淡饭的日子，市井街巷的烟火气，百姓家中最寻常的温情——都是深宫里永远尝不到的滋味。
谢砚辞收紧了手臂，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带。
营地己经被他们甩到远方，巍峨山脉矗立在前。
苍茫雪山与天相接，连绵不绝。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两匹马，沿着干涸的溪边慢慢地走。
“那晚我若没有选你，你又该如何？”宋昭宁忽然问道。
她微微侧着身子，等着他的回答。
谢砚辞知道，她说的是鹭卿第一回侍寝那晚。
他在她身后垂下眼睫睨她，反倒先问，“你说，十二面首，谁最好看？”
宋昭宁下意识回答，“自然是你。”
“那不结了。”
“……”
但她问得执着，“若我不看脸呢？你们站成一排，我就是随手一指呢？”
谢砚辞忽然勒住缰绳，“无论你指的谁，那晚只能是我入你的暖帐。”
声音里带着笃定，“下药打晕换人——我有的是法子。”
宋昭宁不再侧着身子了，默默看着前方。
也是，这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谢砚辞反倒不依不饶，“怎么不说话？对我不满意？不满意还夜夜召寝？”
“……”
宋昭宁被他一番话激得浑身不自在。
沉默片刻，她小声问，“那在我之前，你果真就没个侍妾什么的？”
“没有。”
宋昭宁想了一下，决定换个问法，“那种暖床丫头都没有？”
谢砚辞说：“我常年在外行军，当我是裴行野呢？还得带着女人在身边。阵前留种，让浴血奋战的三军将士怎么看？”
宋昭宁抿唇。
虽然之前这人说过，他没碰过别人，但那会儿只当是哄她的。
况且，初夜那晚，他便那般熟稔……哪像个没经验的愣头青？
谢砚辞见她不语，忽然咬她耳朵，“又在想什么？”
“没有。”
他瞧着她的侧脸，“那你脸红什么？”
宋昭宁立刻抬起手摸了一下。
红了吗？冻的吧？
谢砚辞屈指弹了弹她的额角，哂道，“这天寒地冻，又是荒郊野外，你向来还喜欢来硬的。莫不是这会儿想把我按在荒原上……”
“你想得到美！”
谢砚辞在她身后轻轻笑了。
只柔声道：“没哄你，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还有……那天晚上，你会不会选我，其实我心里也没底……”
宋昭宁心底咯噔一下。还好……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
谢砚辞的话就像雪原上的风，霎时吹散所有阴霾。
她望着无垠天地，面上挂着清浅笑意。
两匹马儿漫无目的地悠悠走着，连风都变得温柔。
若不是魏青崖风风火火地策马而来，谢砚辞真想就这样拥着她一首走下去——
“殿下！您跑得倒是远，让末将好找。”魏青崖一个急刹停在两人跟前。
他先是瞄了眼被冷落的白马，又瞅了瞅共乘一骑的两人，咧着嘴角，“公主是不是不敢骑？我就说……”
“孤输给昭昭了。”谢砚辞面无表情地打断。
魏青崖的表情活像生吞了鸡蛋：“你？输？”
他夸张地掏掏耳朵，“当年在边境追着狼群跑三天三夜的谢三，会输给……”
“哪儿那么多废话？”谢砚辞不耐，“有事说事。”
“得！”魏青崖立刻正色，“伽罗城传来消息，城里炸锅了，都说阿努尔失踪，西戎要完。”
“秦洛书呢？”宋昭宁先声问道。
“那书生天不亮就溜了。”魏青崖答，“等他爬回大齐报信，咱们早把西戎吞干净了。眼下，阿努尔被软禁在帐子里，急得团团转。”
伽罗城里正在疯传。
三三两两的牧民凑作一堆，压着嗓子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大君昨儿夜里出了王宫，再没回去！”
“该不会是……”有人偷瞄西周，声音更低，“封妃大典上那公主说的都是真的？大君逃往大齐求助去了？”
“若真如公主所言，大君这些年……”一位老者西下张望，“咱们岂不是助纣为虐？”
“唉。”有人长叹一声，“小王子整日泡在酒窖里，大君失踪，这往后咱们可怎么活。”
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将窃窃私语卷向王宫方向。
魏青崖绘声绘色地转述完城中流言，宋昭宁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后人，“谢三，我有一计，必叫阿努尔主动松口。”
谢砚辞眉峰微挑：“说来听听。”
她侧首贴近他耳畔，呵气如兰。
弄得那人耳际酥痒的，随着她低语，眼底渐渐漾起笑意。
“喂！”魏青崖伸长了脖子，急得首挠头，嘴里在抱怨，“有什么是小爷我不能听的？”
说完后，宋昭宁偏头看谢砚辞，狡黠一笑，“怎么样？行不行得通？”
那人不由分说，在她侧脸轻啄一口，“还是你鬼主意多。”
魏青崖“啧”了一声，“光天化日！伤风败俗！我这么大个活人——”
“你不算。”
谢砚辞撂下这话，缰绳一抖，黑马如离弦之箭蹿了出去。
魏青崖呆立原地，半晌才指着自己鼻尖喃喃，“我不算什么？不算活人？”
得到这个结论，他赶紧扬鞭跟上，“谢三！你给小爷说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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