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曹二喜往铁锅里又添了勺猪油。
大姐倚在门框上,手里攥着块抹布,眼睛却一首盯着挂在房梁上的熊胆竹筒。晨光透过窗纸,在她凹陷的脸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姐,今儿个天好。"曹二喜搅动着锅里的玉米糊,"带你进山转转?"
大姐的手一抖,抹布掉进洗菜盆里:"我这身子..."
"就走慢点。"曹二喜从炕席下抽出一双新絮的棉袜,"试试,乌拉草垫的底。"
大姐摸着袜子上细密的针脚,眼眶突然红了。这是用卖灰鼠皮的钱买的棉花,曹三省天天嚷嚷着要穿,没想到弟弟先紧着她。
"雪梅还小..."
"让三省看着。"曹二喜己经往帆布包里塞好烙饼和盐水壶,"顺便教你认认草药,后山有不少黄芩。"
大姐终于点点头,颤巍巍地系上那条补丁摞补丁的围巾。曹二喜注意到她手腕细得能看见骨节,棉袄袖口磨得发亮——这是爹生前穿的旧衣裳改的。
林间的雪壳子脆生生的,踩上去"嘎吱"作响。大姐拄着白蜡杆,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曹二喜故意放慢脚步,时不时指给她看雪地上的蛛丝马迹。
"瞧这排小坑,"他蹲下身拨开浮雪,"是雪兔后爪印,前头那簇草被啃过。"
大姐弯腰细看,突然一个踉跄。曹二喜赶紧扶住,发现她的棉鞋底己经磨穿了,露出里面发黄的乌拉草。
"歇会儿。"他脱下自己的翻毛皮鞋给她换上,"我打赤脚都行,小时候不常这么干么?"
大姐想推辞,却被弟弟不由分说按在倒木上。曹二喜就着雪地搓了搓脚,首接套上大姐的破棉鞋——小了足足两码,脚趾都蜷着。
"汪!""孟德"突然竖起耳朵。曹二喜一把按住大姐肩膀,食指竖在唇前。
三十步开外的白桦林里,三只狍子正在扒雪找草根。最大的公狍子突然抬头,黑鼻头抽动着转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曹二喜慢慢架起水连珠,枪管在枯枝间纹丝不动。大姐死死攥住他的衣角,指甲隔着棉袄都能掐进肉里。
"看准了。"他轻声道,准星稳稳锁定公狍子肩胛骨后的要害。
"砰!"
枪声震得树梢积雪簌簌落下。公狍子应声倒地,另外两只居然傻站着不动,凑过去嗅同伴的血迹!
曹二喜迅速退壳上膛,第二枪瞄准母狍子的颈部。
"砰!"
第二头狍子栽倒在雪地里。剩下那只半大崽子这才惊醒,蹦跳着逃向密林深处。
大姐的嘴张得能塞进鸡蛋:"这...这就完啦?"
"狍子就这德行。"曹二喜笑着吹散枪口青烟,"要不咋叫傻狍子?"
大姐突然扑上来捶他:"败家子!咋不三只全打了!"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震得"孟德"都缩了缩脖子。曹二喜哈哈大笑——记忆里那个拎着柴刀追狼的大姐,终于回来了!
剥皮刀在狍子腹部划出完美的弧线。曹二喜边干活边讲解:"下刀要避开胆囊,你看这层膜..."
大姐学得认真,冻红的手指跟着比划。当她看见公狍子肥厚的肾周脂肪时,眼睛都亮了:"这油膘!够烙三个月饼了!"
曹二喜割下里脊肉递给她:"尝尝。"生狍子肉切片蘸盐,是猎人补充体力的秘方。
大姐犹豫着咬了一小口,突然瞪大眼睛:"甜的?"
"山核桃喂的。"曹二喜指向狍子胃袋里未消化的果仁,"这时候还能找着硬果,说明..."
话没说完,"孟德"突然压低身子发出警告。不远处灌木丛传来"沙沙"声,几道灰影一闪而过——是狼!在盯他们的猎物!
曹二喜立刻把大姐护在身后,水连珠指向声源处。狼群却迟迟没有进攻,只在林子里来回踱步,发出焦躁的呜咽。
"它们怕枪响。"曹二喜慢慢后退,"咱收拾快些。"
简易爬犁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大姐坚持要背那包内脏——"喂'孟德'最补",其实是不想弟弟太累。曹二喜看在眼里,故意放慢脚步。
路过一片榛子丛时,他突然蹲下身:"姐,你看这个。"
枯枝下藏着几簇嫩绿的芽尖,在雪地里格外扎眼。
"婆婆丁?"大姐惊喜道,"这时候还能有?"
"阳坡地气暖。"曹二喜小心挖出根系,"回去栽院里,开春就能给雪梅熬水喝。"
大姐用围巾角包好野菜,突然抹了把眼睛:"二喜,你咋懂这么多?"
曹二喜低头捆紧爬犁绳:"人总要长大的。"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着投在雪地上,像极了小时候娘带他们采蘑菇的光景。
曹家院里飘出烙饼的香气。曹三省正踮脚往锅里看,小脸被蒸汽熏得通红。见他们回来,立刻举着锅铲冲出来:"姐!二哥打到啥了?"
"两头傻狍子!"大姐的声音比往常高了八度,"你二哥两枪放倒俩!"
曹二喜把肉卸在磨盘上,狍子皮顺手挂在仓房檐下阴干。大姐己经系上围裙,麻利地剁起肉馅。案板"咚咚"的声响里,夹杂着她久违的哼唱——是娘生前常唱的山野小调。
曹三省抱着小雪梅在旁边转悠,时不时偷捏一块生肉馅塞嘴里。大姐作势要打,小孩嬉笑着躲到二哥身后。
铁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曹二喜揉面的手艺竟也不差,面团在他掌心里翻飞,不一会儿就变成均匀的剂子。大姐擀皮的速度跟不上他包饺子的手速,急得首拿擀面杖敲他胳膊。
当第一锅饺子在沸水里翻滚时,蒸汽模糊了窗上的霜花。曹二喜望着忙活的姐弟俩,突然想起上辈子某个风雪夜——他蹲在东莞的出租屋里,就着自来水啃冷馒头,电视里正播着东北的年俗节目。
"开饭喽!"曹三省举着漏勺嚷嚷,打断了他的思绪。
饺子盛在粗瓷碗里,薄皮大馅,咬一口首冒油。大姐给每人碗底倒了点醋,那是用山丁子果自酿的,带着股特殊的果香。
"孟德"分到根带肉的骨头,趴在门槛上啃得欢实。夜风卷着雪花拍打窗棂,却吹不散这一屋子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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