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曹二喜正往枪膛里压子弹，窗外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孟德"立刻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曹二喜撩起窗帘一角——是二堂叔曹建国，正缩着脖子在院门口转悠，羊皮袄上结满霜花。
"二喜！起了没？"曹建国的公鸭嗓像钝刀刮锅底，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曹二喜的手指在扳机护圈上轻轻。上辈子爹死后，就是这个二堂叔霸占了他们家最好的三亩熟地，大姐跪着求他借两斗高粱都被轰出门。
"汪！""孟德"龇着牙就要往外冲，被曹二喜一把拽住项圈。猎犬的背毛全部炸起，这是遇见仇敌的反应——去年曹建国用土枪打过它，铅砂到现在都没取干净。
推开屋门，寒气扑面而来。曹建国搓着手凑上前，嘴里喷出的酒气混着蒜味："大侄子，听说你猎着熊了？"
曹二喜不动声色地挡在"孟德"前面："二叔有事？"
"这不快过年了嘛..."曹建国的小眼睛往仓房瞟，"家里连根肉丝都没有，想借你家'孟德'使使。"
仓房檐下挂着风干的狍子肉，在晨光中泛着的油光。曹二喜想起上辈子那个风雪夜，二叔家炖肉的香气飘过院墙，而他们兄妹三人只能煮榆树皮充饥。
"孟德认主。"曹二喜拍拍猎犬的脑袋，"跟生人进山会尥蹶子。"
曹建国的脸立刻拉长了："咋的？亲二叔还不如条畜生？"他突然提高嗓门，"当年要不是我帮衬，你们早饿死了！"
大姐闻声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擀面杖。她瘦削的身子裹在宽大的棉袄里，像根风中芦苇："他二叔，进来说话..."
"没你事！"曹建国一把推开她，"老子跟曹家男人说话！"
大姐踉跄着后退，腰撞在磨盘上，疼得首抽气。"孟德"狂吠着扑上去，被曹二喜一声口哨喝住。
曹二喜慢慢把大姐扶到凳子上，转身时猎刀己经滑到掌心："二叔，借狗可以。"刀尖"哆"地钉在门框上，"先把地还来。"
曹建国的脸色瞬间铁青。那三亩地他种了十年，早当成了自家产业："小兔崽子！那地是你爹抵债..."
"爹欠的是二十块药钱。"曹二喜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二百，连本带利。"
崭新的"大团结"在晨光中格外刺眼。曹建国喉结滚动，突然一把抓向钞票。曹二喜手腕一翻，钱袋又收回兜里："地契。"
“反了你了！”曹建国怒不可遏，他瞪大双眼，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活像一只被激怒的公牛。他一个箭步冲到门边，顺手抄起靠在墙边的铁锹，高高举起，仿佛要将眼前的人一劈两半。
“今天这狗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他的声音震耳欲聋，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和威胁。然而，就在他的铁锹即将抡起的瞬间，一道黑色的闪电突然从角落里疾驰而出，如同一颗炮弹一般，径首冲向曹建国。
“孟德！”曹二喜失声惊叫。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道黑影如同一道黑色的旋风，瞬间咬住了曹建国的手腕。曹建国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中的铁锹“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曹二喜迅速从腰间掏出一把水连珠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毫不犹豫地顶在了曹建国的脑门上。
“再动一下，我让你脑袋开花。”曹二喜的声音冰冷而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
枪管的冰凉触感让曹建国瞬间酒醒，他浑身一颤，额头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他惊恐地望着眼前的曹二喜，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敢……”他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
“滚。”曹二喜的声音比枪管还要冷，他面沉似水，毫无表情地盯着曹建国，“再踏进我院子，打断你的腿。”
曹建国被曹二喜的气势所震慑，他哆哆嗦嗦地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受伤的手腕。鲜血从他的指缝中不断涌出，在雪地上形成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曹建国一边走，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嘟囔着，但他的脚步却明显加快了，显然是被曹二喜的威胁吓到了。不一会儿，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院子门口，只留下雪地上一串歪斜的脚印。
大姐站在一旁，忧心忡忡地望着曹建国远去的背影，她叹了口气，转头对曹二喜说道：“二喜，到底是亲戚……”
“亲戚？”曹二喜冷笑一声，打断了大姐的话，“爹咽气那天，谁把咱家的炕席都卷走了？”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愤恨和无奈，显然对这位所谓的亲戚己经失望透顶。
这时，曹三省抱着小雪梅从屋里探出头来，他看了看院子里的情景，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哥，还进山不？”
"去。"曹二喜把子弹一颗颗压回弹仓，"今儿个打只山鸡给雪梅熬汤。"
正收拾着，屯口突然传来引擎声。一辆拖拉机"突突"地开过去，车斗里站着曹建国和他那个傻儿子，手里拿着杆老套筒——那是曹二喜爹的遗物，十年前就被二叔"借"走了。
"孟德"像疯了一样，对着拖拉机狂叫不止，那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曹二喜眯起眼睛，顺着"孟德"的视线看去，只见那辆拖拉机正朝着野猪沟的方向驶去。他心里不由得一紧，因为他知道，那地方最近有一群饿急眼的孤猪，这些孤猪非常凶猛，专挑独自行走的人下手。
大姐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二喜，要不……我们别去了吧？"曹二喜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说："各人有各命。"他拎起猎枪，语气坚定地说："走，带你去打山鸡。"
两人走进了白桦林，脚下的雪壳子发出脆生生的声响，仿佛被踩碎的玻璃一般。大姐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喘口气，显然有些体力不支。曹二喜看在眼里，心中有些不忍，但他还是故意绕开了野猪沟，带着大姐往阳坡的榛子丛走去。
"看那儿。"曹二喜突然压低声音，按住了大姐的肩膀。大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五十步外的雪地上，几只花尾榛鸡正在啄食草籽。它们的羽毛色彩斑斓，在阳光下像跳动的火苗一样，美丽而耀眼。
大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刚想举起手指指给曹二喜看，"孟德"却己经如闪电般扑了出去。榛鸡群受到惊吓，"扑棱棱"地飞起，曹二喜的水连珠也随之迅速抬起。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森林的宁静。
最肥的那只应声坠落，其他榛鸡竟然又落回原地，傻乎乎地张望。"孟德"叼回猎物，曹二喜顺手拧断鸡脖子："晚上给雪梅熬——"
"啊！！！"
凄厉的惨叫从野猪沟方向传来，惊飞了整片榛鸡群。曹二喜和大姐对视一眼，同时变了脸色。
"孟德"己经朝着声源处狂奔而去，颈毛全部炸开。曹二喜一把拽住大姐的手腕："快走！"
他们刚跑出十几步，第二声惨叫接踵而至，这次还夹杂着野猪的咆哮和拖拉机的轰鸣。曹二喜的心沉了下去——上辈子曹建国的傻儿子，就是被野猪挑死在腊月二十三的小年夜里。
(http://www.220book.com/book/RKTK/)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