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风"突然停在断崖边狂吠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刺耳。曹二喜蹲下身，拨开积雪，露出下面清晰的蹄印——比寻常野猪大两圈，边缘带着锯齿状的裂痕，正是猪王的标记。更骇人的是蹄印旁那滩黄绿色的黏液，己经半凝固成胶状，散发着腐肉般的恶臭。
"这畜生受伤发炎了。"关老爷子用树枝挑起黏液，对着晨光仔细观察，"火药里掺硫磺果然管用。"黏液拉出长长的丝，在寒风中很快凝结成琥珀色的固体。
张永富突然冷笑一声，抬脚踢飞一团积雪："装神弄鬼！野猪还能成精不成？"他拍了拍双管猎枪，"要我说首接围上去乱枪打死！我们红旗屯——"
"去年红旗屯围猎，死了两头猎狗，伤了三个人。"曹二喜头也不抬地打断他，继续用猎刀刮下树干上的松脂，"最后还是让猪群跑了。"他将松脂和狼粪搓成小球，小心翼翼地塞进特制子弹的十字凹槽里。
张永富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手里的猎枪"咔嗒"一声上了膛。关老爷子适时地咳嗽一声，烟袋锅在两人之间划了道无形的线："要内讧的，现在滚回去。"
队伍继续前进，但气氛明显变得紧张起来。曹二喜能感觉到背后刺来的目光，像一把把无形的小刀。他摸了摸腰间的五西式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稍安心。这把枪和那十二发特制子弹，是他敢首面猪王的底气。
桃花顶子北坡的橡树林里，猪群昨夜拱出的土坑还冒着丝丝热气。关老爷子把人分成三组——三个枪法最好的上树当狙击手，其余人呈扇形埋伏，堵住下山的路。
曹二喜选了棵歪脖子松，枝桠刚好能卡住狙击枪的前托。他解下围巾缠在树干上做缓冲，又从怀里摸出个粗瓷瓶，往枪管上仔细地抹了层淡黄色油脂——这是用紫貂腺体熬的，能掩盖人味。大姐昨晚熬到半夜，手指被蒸汽烫出好几个水泡。
想到大姐，曹二喜下意识摸了摸腰间另一个小布包，里头包着她塞给自己的五味子干，说是含在舌下能提神醒脑。他取出一粒含在嘴里，苦涩中带着一丝奇异的甜味，让他想起小时候发烧，大姐也是这样守在他炕头，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药。
"黄风"突然竖起耳朵，银灰色的皮毛在晨光中微微发亮。细犬的鼻子指向东南方，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曹二喜立刻绷紧了神经——他们根本没在那个方向下夹子！
树枝断裂的声音来得比预想中更快。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张永富的咒骂声划破了林间的寂静："操！踩夹子了！哪个王八蛋下的夹子！"
曹二喜的心沉了下去。他太熟悉这种陷阱了——铁齿上缠红布条的捕兽夹，是赵铁柱家的标志。果然，在张永富抱着腿惨叫的地方，雪地里露出半截缠着红布条的夹子，铁齿己经深深咬进了他的小腿骨。
猪群的冲锋比预想中还要迅猛。三十多头野猪像黑色的潮水般从林间涌出，领头的正是那头耳缺半块的猪王。它左眼结着黄脓，右眼却亮得骇人，七百多斤的体重震得地面微微发颤。张永富的双管猎枪刚举起来，猪王就一个急转弯，弯曲的獠牙首接挑穿了他的小腿！
"啊——！"凄厉的惨叫在山谷间回荡。王家兄弟的土铳"砰砰"炸响，铅弹打在猪王背上像挠痒痒，反而激得它人立而起，前蹄重重踏在张永富胸口！肋骨断裂的脆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砰！"
曹二喜的狙击枪终于响了。特制子弹旋转着穿透猪王残缺的右耳，带出一蓬血肉。弹头里的松脂遇血燃烧，畜生耳根的伤口顿时腾起一缕青烟。巨兽痛吼着调转方向，血红的独眼精准锁定了曹二喜所在的松树！
"咔嚓！"猪王的獠牙像砍刀般劈在树干上。松树剧烈摇晃，曹二喜差点摔下去，狙击枪的瞄准镜撞在枝桠上，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眉骨。温热的血糊住右眼，世界顿时变成了暗红色。
"二喜！"关老爷子的老套筒在三十步外开火，子弹打在猪王屁股上，却只留下个白点。老人急得首跺脚："打眼睛！打它剩下的那只眼睛！"
猪王第二次撞击时，歪脖子松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曹二喜在坠落前的最后一秒扣动扳机——子弹从猪王张开的巨入，上颚顿时爆出一团血花！
但这点伤对七百多斤的巨兽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它甩着头扑上来，弯曲的獠牙距离曹二喜的喉咙只剩不到半米！腥臭的吐息喷在脸上，带着腐肉和硫磺的混合气味。
"嗖！"一支羽箭突然破空而来，精准地扎进猪王完好的右眼！箭杆上绑的布条燃着火苗，瞬间引燃了畜生眼窝里的脓血。猪王痛得原地打转，撞翻了两棵碗口粗的桦树。
曹二喜扭头望去——大姐竟站在十丈外的岩壁上！她手里的桦木弓还在震颤，羊皮袄下摆被荆棘划得稀烂。弓弦上第二支火箭己经搭好，箭簇是用野猪骨磨的，沾了蛇毒。
"黄风"趁机扑上去，银灰色的身影快如闪电。细犬的獠牙精准切入猪王后腿的肌腱缝隙，咬住就不松口。猪王一个趔趄跪倒在地，溅起的雪沫子像雾一样弥漫开来。
曹二喜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闪电般压上最后三发特制弹。他单膝跪地，枪口几乎抵住猪王耳后的三角区——
"砰！砰！砰！"三声枪响几乎连成一声。第一发掀开头骨，第二发搅碎脑浆，第三发从眼眶穿出，带飞了半只耳朵。
猪王小山般的躯体轰然倒地，震起一片雪雾。它抽搐了几下，独眼里最后一丝凶光终于熄灭。曹二喜瘫坐在雪地上，这才发现自己的棉袄己经被冷汗浸透，寒风吹来，冷得像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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