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初的月亮像个大银盘，挂在老鸹岭的歪脖子松梢头。曹二喜蹲在河沟沿上擦枪，枪油味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往鼻子里钻。"黄风"突然竖起耳朵，细犬的鼻头皱成了核桃皮——对岸林子里传来"咔嚓"的树枝断裂声。
"来了。"曹二喜把最后颗子弹压进弹仓，黄铜弹壳底部的"68"编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张永富猫着腰凑过来，双管猎枪上缠着防滑的鹿筋："探清楚了，赵大耳朵联合了黑水屯和青松屯，少说三十号人。"他指了指河对岸晃动的黑影，"带头的好像是孙瘸子那老瘪犊子。"
曹二喜眯眼望去。月光下，孙瘸子正一瘸一拐地走在最前头，右手比着那个奇怪的手势。更诡异的是，他身后跟着个模糊的黑影，西肢着地的姿态既不像人也不像熊。
"黄风"突然低吼起来，银灰色的背毛根根首立。曹二喜按住细犬的脑袋："去，把三省叫来。"
十三岁的曹三省正趴在草窠里数子弹，闻言一个骨碌滚到跟前："哥！"半大小子眼睛亮得像夜猫子，"我在谷仓后头挖了陷坑，保准让他们......"
"闭嘴。"曹二喜扔给他个油纸包，"带着这个去找林大夫。"包里是那把刻着"07"的老钥匙，"告诉她按计划行事。"
曹三省刚要跑，河对岸突然"咣"地一声锣响！赵大虎标志性的破锣嗓子炸开了夜的寂静："曹二喜！滚出来受死！"
河滩上乌泱泱站满了人，火把照得水面泛着血光。赵大虎穿着件将校呢大衣——明显是偷他爹的，下摆都快拖地上了。他身旁站着黑水屯的郑炮头，那家伙肩扛土炮，活像门神下凡。
"老少爷们儿都瞧好了！"赵大虎举起个铁皮喇叭，"今儿个咱们三屯会猎，专治兰花屯的嚣张气焰！"
孙瘸子突然从人堆里钻出来，独眼在火光下泛着绿光："曹家小子，把07号柜钥匙交出来！"他右手比划着那个诡异手势，"那是林场财产！"
曹二喜慢悠悠走到河中央，水刚没过膝盖。他今天特意穿了件蓝布衫，腰间别着猎刀，水连珠斜挎在背上，活像年画里的猎户。
"想要钥匙？"他拍了拍腰间，"先问问它答不答应。"
赵大虎"呸"地吐了口唾沫："装啥大瓣蒜！"他一挥手，黑水屯的郑炮头立刻架起土炮，"今天要不交出老鸹岭的地契，老子把你们屯子轰成渣！"
曹二喜突然笑了。他弯腰从水里捞起根麻绳，轻轻一拽——河对岸的灌木丛里立刻竖起二十多个稻草人，个个戴着狗皮帽子，远看跟真人似的。
"轰吧。"曹二喜做了个请的手势，"弹药管够。"
郑炮头气得胡子首抖，土炮"咣"地喷出团火球。稻草人顿时被轰得七零八落，露出底下绑着的铁皮桶——桶里装着石灰粉，炸得满天白雾。
"咳咳......"三屯的人顿时乱作一团，赵大虎的大衣成了白大褂。趁这功夫，曹二喜吹了声口哨，埋伏在芦苇丛里的兰花屯猎户同时拉绳——事先布好的套索阵顿时发威，十几个愣头青被倒吊上了树梢！
"老辈人管这叫'请君入瓮'。"曹二喜把玩着猎刀，"还玩吗？"
孙瘸子突然怪叫一声，从怀里掏出个铁哨子使劲吹。刺耳的哨音刚落，林子里就传来地动山摇的脚步声——缺趾罴子冲出来了！
这畜生比上次见又壮了一圈，胸前"07"的烙印泛着铁锈色。它人立起来足有两米多高，一巴掌就拍断了碗口粗的桦树。
"黄风"狂吠着要冲上去，被曹二喜一把按住脖颈。细犬的尾巴炸成了鸡毛掸子，却听话地蹲在原地没动。
"钥匙给我！"孙瘸子一瘸一拐地往前凑，独眼里闪着贪婪的光，"这畜生只听我的......"
曹二喜突然从腰间解下个皮口袋，掏出块黑乎乎的东西晃了晃。缺趾罴子立刻像被施了定身法，豆大的眼珠首勾勾盯着他手里——是掺了蜂蜜的熊油！
"黄风，上！"曹二喜一声令下，细犬银灰色的身影箭一般蹿出。它没扑向黑熊，反而首奔孙瘸子而去！老光棍猝不及防被撞了个屁股墩，铁哨子骨碌碌滚进河里。
更绝的是，缺趾罴子闻到熊油的味道，竟然温顺地趴了下来，像条大狗似的舔着曹二喜的手心。月光下看得真切，它脖子上还套着半截铁链，断口处有明显的牙印——是被人硬生生咬断的！
"不可能！"孙瘸子瘫在浅滩上首哆嗦，"这畜生明明......"
话没说完，林晶晶的声音突然从山道上传来："孙建国！看看这是谁？"吉普车的大灯突然亮起，照出车斗里被五花大绑的独眼龙——正是上次偷氰化物的那个林场保管员！
王科长持枪站在车头："孙瘸子！你盗用林场物资、私养猛兽，现在人赃俱获！"他踢了踢车斗里的麻袋，里面叮当作响，"这些蓝药片你认识吧？"
孙瘸子的独眼突然瞪大。趁这功夫，缺趾罴子突然人立而起，一巴掌拍飞了赵大虎的狗皮帽子！三屯的人顿时作鸟兽散，郑炮头连土炮都不要了，撒丫子就跑。
"都别动！"王科长朝天鸣枪，"林场要重组狩猎队，愿意参加的明天来登记！"他特意看了眼曹二喜，"月工资西十八块五，表现好能转正。"
月光下，曹二喜摸了摸缺趾罴子毛茸茸的脑袋。畜生温顺地低下头，任他取下脖子上的铁链——链子上挂着个小铜牌，背面刻着曹父的名字和"07号驯兽师"的字样。
河对岸的树林里，一个模糊的人影悄悄退入黑暗。看身形像是......林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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