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腐土味裹着桐油味扑面而来——那是明代织机常用的润滑剂。
沐沐后背撞在青铜门板上，手机屏幕摔得裂纹蛛网般扩散。
微光里铜婴胸口的日期泛着冷光，齿轮倒转声从头顶传来——
是通风管道里卡住的木质织机模型在震动，榫卯结构因年久失修发出吱呀声。
「别碰任何机关！」
林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明代官话特有的入声韵尾，他手中攥着的并非水果刀，而是修复古籍用的骨柄裁纸刀。
她摸到金属扶手上凸起的《天工开物》刻痕，指甲缝里嵌着的朱砂粉簌簌掉落——
那是三年前修复永乐宫壁画时用的矿物颜料。
扶手下的暗格里，半截弹簧零件正卡在父亲的怀表链上——
那是民国匠人仿造的西洋擒纵结构，表盖内侧刻着《考工记》的「审曲面式」铭文。
怀表玻璃内侧贴着张茶渍拓片，显影出半句话：
「备用拓本在第七根肋骨」——字迹用的是《茶经》记载的唐代蜀地「蜜拓法」，蜜渍遇潮才会显色。
沐沐突然想起父亲总爱拍她左肩的习惯，指尖顺着青铜墙面摸索到第七块砖，砖缝里渗出的槐花香混着铁锈味——
这是明代匠人用槐花蜜调和的黏合剂。
指甲刚抠住砖缝，整面墙瞬间逆时针旋转，露出嵌在岩层里的明代铜漏壶——
壶身铸着《天工开物》水法图，壶底暗格藏着块火漆封印的羊皮纸。
「这是你父亲去年修复的永乐宫报时器！」
周婉的声音从头顶通风口传来，她手中的「刮刀」实为修复壁画的竹片镊子。
「他在壶盖夹层藏过敦煌卷子！」
铜漏壶的浮箭猛然剧烈晃动，撞出暗格里的《茶经》残页。
残页边缘用景德镇高岭土补过，补土上留着三组指纹：
一组是父亲的，一组是陈教授的，最后一组……
与沐沐幼时玩拓印时留在《齐民要术》扉页的指印形状巧合。
「他们拓印了我的指纹！ 」
沐沐的指尖刚碰到残页，漏壶出乎意料的喷出蓝焰——那是周婉今早调的石绿颜料里掺了明代炼丹术记载的「硝石引火方」。
蓝焰映出墙面刻着的《齐民要术》养蚕图，桑叶脉络里藏着用红漆写的坐标：
北纬30°55'，东经120°21'——这串数字用的是利玛窦传入的经纬标记法，与《徐霞客游记》残页记载的古窑方位吻合。
「那是古窑遗址的坐标！」
陈教授的轮椅碾过《考工记》竹简复制品。
「你父亲去年在那里发现了块试釉砖，砖胚里混着……」
话音未落，通风口传来木质工具撞击的声响。
穿黑衣的人正用《茶经》残页当撬棍——
残页边缘的朱砂纹路是《营造法式》记载的「界画齿轮」图案，在墙面上投射出光影重叠的织机轮廓，并非三维投影。
「他们要的是《天工开物》的织机图谱！」
林野的骨柄刀抵住黑衣人后颈。
「你父亲在模型榫卯里藏了郑和宝船的木构图纸！」
黑衣人突然狂笑，吐出颗铜珠——那是父亲修复古钟时用的配重件，表面刻着《天工开物》的「铜锡配比」铭文。
铜珠落地瞬间，地面因暗渠渗水而倾斜。
沐沐看见湿痕里父亲用红漆画的箭头，正指向铜漏壶的报时孔——孔位对应着《周髀算经》记载的北斗七星方位。
「报时孔对着星象！」
周婉用竹镊子划开通风口木栅。
「去年冬至，你父亲让我在这里放了个琉璃镇纸……」
琉璃镇纸从通风口滚落，精准掉进报时孔。
铜漏壶猝不及防的奏响《茉莉花》的旋律——那是父亲用《乐律全书》十二平均律调试的机械八音盒。
随着旋律，漏壶的浮箭与刻度盘组合成青铜钥匙形状，钥匙柄缠着的发丝用槐花香熏制，是母亲生前最爱的古法制香。
「备用拓本在母亲坟里！」沐沐的声音在发抖，「父亲用《天工开物》记载的糯米灰浆防潮法……」
话没说完，黑衣人扑向钥匙。
林野的刀划破他衣袖，露出内侧用朱砂画的《营造法式》榫卯图——与父亲书房里失传的古窑设计图笔迹相同。
「他们偷了父亲的设计图！」
周婉的竹镊子抵住黑衣人手背。
「去年在古窑，师姐的尖叫是发现他们在拓印窑炉砖铭……」
地面因暗渠崩塌而震动，青铜钥匙从沐沐掌心滑落，插入地面浮现的石质锁孔——那是用《天工开物》「地脉图」设计的机关。
岩壁上浮现出明代苏州城的壁画投影，河道走向与《水经注》碑刻完全吻合，并非立体全息。
「这是父亲按古籍记载复原的历史暗门！」
陈教授的轮椅碾过《考工记》竹简。
「你锁骨的疤……是幼时爬古窑时被匣钵碎片划伤的，巧合对上了暗门的人工标记点。」
震动停止时，沐沐站在永乐宫的壁画前。
壁画上的飞天捧着《天工开物》，衣袂褶皱里藏着用朱砂写的日期：2015.06.29——父亲失踪当天用的矿物颜料。
「父亲是从这里进入古窑密道的！」
林野的衣袖扫过壁画，露出内侧用墨笔勾勒的《齐民要术》纸捻护腕。
「三年前划伤你锁骨……是父亲让我用特殊墨汁在你皮肤上画了古窑方位标记。」
黑衣人用铁凿砸向壁画，凿头沾着的高岭土洇开，显影出半句话：
「擅启者，受地脉反噬」——
是民国藏书家用茶水写的批注，茶水遇潮使墙体矿物质显色。
沐沐的指尖刚碰到壁画，墙面出乎意料的渗出地下水。
她透过水痕看见父亲站在古窑火膛前，手里攥着《天工开物》残页，背后是匠人烧制的宝船模型陶范。
「别信他们！」
父亲的声音混着织机声与窑火爆裂声。
「备用拓本在第七根肋骨……」
水流冲散幻象。
沐沐惊醒时躺在地下室入口，手里攥着青铜钥匙，锁骨疤痕处的墨痕因渗水而晕染。
林野正在用布条包扎黑衣人伤口。
周婉用《齐民要术》纸捻固定壁画残片。
陈教授的轮椅旁散落着《考工记》拓片，红墨水箭头指向古窑坐标——
那是用《天工开物》「堪舆术」标记的地磁方位。
「该去景德镇了。」
林野掏出怀表，表盖内侧贴着张手绘路线图，终点是景德镇，标注日期旁写着：
「窑变之日，古法开窑」。
沐沐看着图上的标记，瞬间想起父亲失踪前最后一次拥抱，他的手按在她第七根肋骨——
那里曾贴着块按《天工开物》「正骨法」制作的磁石护心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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