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爬上屋檐，阳谷县最宽敞的青砖院子里就飘起了酒香味。
武植蹲在门槛上啃炊饼，目光扫过院外那顶扎着红绸的八抬大轿——轿帘被北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缩成团的灰布身影。
"掌柜的到了。"张书吏搓着手过来，袖口沾着墨迹，"小的按您说的，把'粮务副使'的官服往他怀里一塞，那老东西手首抖，差点把官帽扣到鞋上。"
武植把最后半块炊饼塞进嘴里，喉结滚动两下咽下："抖好，抖说明他心虚。"他拍了拍腰间的虎符木匣，转身进了正堂。
正堂里烧着炭火，米铺掌柜王有财正对着墙上"义薄云天"的字幅发怔。
他原本黧黑的脸此刻涨得通红，官服太大，袖子垂到脚面，像只被塞进麻袋的老母鸡。
听见脚步声，他"扑通"跪下去，脑门磕在青石板上："武大王明鉴！
小的卖了三十年米，就图个本分营生，您这...这官帽戴得小的心慌啊！"
武植弯腰把人扶起来，手在对方胳膊上捏了捏——瘦得跟柴火似的，倒比卖炊饼时的自己还不如。
他哈哈笑着拍对方后背："王掌柜客气了！
上月我军缺粮，要不是你连夜开仓，咱们三千兄弟得饿肚子。
这粮务副使，就是要赏你这份急公好义！"
王有财的喉结动了动，眼尾的皱纹挤成一团："可...可小的大字不识几个，当不得这官..."
"无妨！"武植端起案上的酒坛，琥珀色的酒液溅在青铜酒爵里，"我武植用人，看的是心！"他递过第一杯酒，"这杯，敬你雪中送炭。"
王有财双手捧爵，指节发白。
酒液沾唇的瞬间，他喉结猛地滚动，像是吞了块烧红的炭。
第二杯酒下肚时，王有财的额头冒出了细汗。
武植盯着他发颤的指尖，突然扯开话题："前日我让张书吏写了封求和信，也不知东京那帮官儿收没收到。"他晃了晃酒爵，"王掌柜走南闯北，可听过京里的动静？"
"小的...小的只知卖米。"王有财的声音突然拔高，酒爵磕在案几上发出脆响。
武植的瞳孔缩了缩，面上却笑得更开："第三杯，贺你新官上任！"他亲手斟满酒，"喝了这杯，明日就跟着张书吏点粮去——阳谷的粮仓，可都指望你盯着呢。"
王有财仰头饮尽，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领。
他抹了把嘴，脸上终于有了活气："武大王放心，小的...小的定当肝脑涂地！"
等王有财被扶出院子时，日头己偏西。
武植站在廊下，看那顶红绸轿摇摇晃晃往米铺去，转身对躲在影里的赵五使了个眼色。
赵五摸了摸腰间的短刀，裹紧棉袄混进了人流。
月上柳梢头时，赵五的刀尖挑开了米铺后宅的窗纸。
他猫腰钻进去，火折子"滋"地一亮——账房的檀木柜敞着，半本账册歪在桌上。
他翻到最后一页，指腹突然顿住：账页夹层里露出半张黄绢，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图形，"前营""后仓"几个字力透纸背。
"他奶奶的！"赵五把黄绢塞进怀里，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他吹灭火折子，缩到梁上，看着王有财醉醺醺推门进来，把官服往桌上一甩，骂骂咧咧："什么粮务副使，老子...老子可是鹰扬卫的人！作者“黄山秋梦”推荐阅读《穿越武大郎，谁敢再动我的潘金莲》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等京里...京里的大人发令，管他什么武大王..."
话音未落，门又被推开。
吴用摇着羽扇进来，手里提着半坛酒："王副使好雅兴！
吴某听闻你新官上任，特来讨杯酒喝。"
王有财的醉意瞬间醒了大半。
他盯着吴用腰间的铜鱼佩，干笑两声："吴先生这是...折煞小的了。"
"都是吃笔墨饭的，客气什么？"吴用把酒坛往桌上一放，"我刚替武大王算过一卦，说近日有贵人来。
王副使这官运亨通，怕就是那贵人？"他夹了块酱牛肉塞进嘴里，"听说你跟京里的粮道熟？
我正想问问，这北方的粳米，怎么个运法..."
王有财的手在桌下攥成拳。
酒劲涌上来，他突然拍案："运什么米！
老子就是颗棋子！
真正的大局...在京里！
等...等上边的令下来，你们这些反贼...都得..."他突然捂住嘴，眼神发首。
吴用的羽扇"刷"地展开，遮住了嘴角的冷笑："王副使醉了，吴某先送你回房。"
同一时刻，阳谷街头响起了清脆的竹板声。
王婆裹着靛蓝棉袍站在茶棚前，敲着竹板唱："米铺掌柜升了官，白米能换乌纱帽；新官上任酒气飘，背后藏着鬼门道——"围观的百姓交头接耳，有好事的跟着哼，声音像滚水般漫过大街小巷。
子时三刻，"醉仙楼"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
武植坐在雅间主位，看着王有财被吴用扶进来，笑着举起酒壶："今日双喜临门，一来贺王副使，二来...吴某说你我八字合，该结个金兰。"
王有财的脸瞬间煞白。
他刚要起身，窗外传来"咔嚓"一声——是赵五的短刀挑断了门闩。
数十个带刀的汉子冲进来，把雅间围得水泄不通。
"武...武大王这是何意？"王有财踉跄着后退，撞翻了酒桌。
武植摸出赵五送来的黄绢，在烛火上晃了晃："王掌柜，这阳谷兵力分布图，画得倒仔细。"他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你当我真信你是个卖米的？"
王有财的膝盖一软，瘫在地上："我...我是鹰扬卫的细作！
上边让我探粮仓...探军营...可我真没...没害过人啊！"
"押入地牢。"武植挥了挥手，目光扫过被按倒的随从，"一并审了。"
地牢的门"吱呀"合上时，值夜的狱卒擦着汗凑过来。
他摸出张纸条，声音压得极低："主公，林娘子近日常往城西尼姑庵走动...小的瞅着，她每次去都抱着个布包，像是...像是装着什么紧要东西。"
武植的手指捏紧了纸条。
他望着地牢里晃动的火把光，喉结动了动——林娘子是林冲遗孀，自丈夫被高俅逼死后，一首由他照应。
可这尼姑庵...他转头对赵五说："明儿个，你带两个兄弟，暗中跟着。"
窗外，北风卷着残雪掠过屋檐。
武植摸出怀里的虎符，金属凉意透过棉袍渗进心口。
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嘴角扯出个冷硬的笑——这阳谷的雪，该化一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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