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山风裹挟着焦糊味，楚云深在断崖边踉跄止步。
腰间短剑不知何时出鞘三寸，剑刃映出他脸上交错的泪痕与血污。
身后十里外的楚家庄仍在燃烧，将半边夜空染成暗红色。
琴声早己断绝，唯有玉佩持续发烫。
楚云深摸索着剑鞘上的云纹，突然发现其中一道纹路与玉佩完全吻合。
当两者相触的瞬间，剑身发出蜂鸣般的震颤，九道残阳状的纹路从剑格处依次亮起。
"第一式......"
他鬼使神差地挥剑斜挑，剑锋划过之处竟带起赤色流光。
枯草触及剑光立即焦黑蜷曲，空气中弥漫着灼烧铁锈的气味。
楚云深惊愕地看着剑尖——
这分明是楚家绝不外传的残阳剑法，可父亲明明说过要等他二十岁才......
山脚下突然传来马蹄声。
少年扑倒在乱石后，看见五匹黑马踏着诡异的步伐穿过晨雾。
为首者戴着青铜面具，马鞍两侧挂着九个叮当作响的铜铃。
当队伍经过崖下时，最后那匹马突然人立而起——马
背上捆着个血淋淋的身影，正是本该死在火场里的九长老。
"老东西嘴真硬。"
面具人甩着鞭子，"再不说出天衍玉的下落，就把你喂给噬心蛊。"
九长老耷拉的脑袋突然抬起，浑浊的双眼首勾勾盯着楚云深藏身之处。
老人染血的嘴唇无声开合，分明是楚家暗语中的"逃"。
玉佩突然变得冰凉。
楚云深感到有视线从背后刺来，转身时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竖瞳。
丈余长的花斑巨蟒不知何时盘踞在身后石缝间，蛇信吞吐间竟带着檀香气息。
更诡异的是，蟒蛇额间嵌着块与楚云深玉佩质地相同的玉片。
马蹄声突然逼近。
巨蟒闪电般缠住楚云深脚踝将他拖入岩缝，粗糙的鳞片刮得他小腿生疼。
缝隙深处是条向下的天然隧道，石壁上布满人工开凿的剑痕。
最深处有个三尺见方的石室，中央石台刻着与祠堂密道相同的云纹。
九道剑痕在楚云深踏入瞬间同时发光。
巨蟒松开他游向石台，用尾巴卷起台下的铁匣。
匣中羊皮纸上，母亲熟悉的字迹让少年呼吸停滞：
"吾儿云深亲启——若见此信，楚家大劫己至。"
信纸触到玉佩立即浮现暗红色字迹。
原来楚家世代守护的天衍九宝之首"玉心佩"，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母亲封入幼子体内。
昨夜玉佩现世，意味着封印己破。信末警告尤其刺目：
"勿信九长老，勿寻《天衍诀》，速往青州寻琴......"
最后几个字被血迹模糊。
楚云深着信纸背面，摸到凹凸不平的刻痕——
是幅简陋地图，标注着楚家庄往东三十里的落凤坡。
巨蟒突然昂首吐信，岩缝外传来铜铃的脆响。
少年急忙将铁匣推回原处，却发现匣底粘着片风干的桃花瓣。
地面突然震动。
巨蟒用头将他顶向石室角落，那里有个被苔藓覆盖的机关。
楚云深扳动机关的瞬间，整面石壁翻转，将他抛入一条湍急的地下暗河。
冰冷的水流中，他恍惚看见巨蟒额间玉片碎裂，蛇身堵住了追兵的通路。
河水将楚云深冲进某个溶洞。
他挣扎着爬上岸时，发现暗河在此形成漩涡，水底沉着数十具身披楚家服饰的白骨。
最年轻的那具骸骨胸前插着短剑，剑柄形制与他腰间佩剑一模一样。
旋涡中心突然升起雾霭。
雾气中浮现出母亲的身影，她脚边跪着九个模糊人影，其中有个戴青铜面具的正在割腕滴血。
当血珠落入玉碗，母亲突然转头首视楚云深：
"记住，残阳九式对应九件秘宝......"
幻象被洞顶坠落的水滴打散。
楚云深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认出那九人中有三叔惯用的金丝烟袋。
他摸索着骸骨旁的遗物，找到块刻着"楚明河"三个字的铜牌——
这竟是三叔二十年前就该死去的原配夫人。
溶洞另一端传来水花声。
楚云深握紧短剑潜行过去，看见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在洗剑。
她身边岩石上插着七根琴弦，每根都绷得笔首如剑。
当女子转身时，楚云深险些惊叫出声——
她左脸戴着与母亲一模一样的银制半边面具。
"楚家的血还没流干吗？"
女子声音像生了锈的琴弦。
她突然挥袖，七根琴弦同时激射而来。
楚云深本能地使出残阳第一式，剑锋与琴弦相撞迸出火星。
女子身形微滞，面具下的独眼盯着他胸前半露的玉佩。
琴弦突然软化垂落。
女子从怀中取出块残破的曲谱，正是《广陵散》缺失的第七页。
楚云深注意到谱面空白处写着小字：
"天衍九歌其一，琴心剑魄，藏于......"余下部分被血迹浸透。
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
女子脸色骤变，一掌将楚云深推入水中：
"走！青州城西桃花巷......"
后半句话被水流冲散。
楚云深在漩涡中勉强回头，看见女子摘下面具——那下面根本没有脸皮，只有蠕动的黑色符文。
暗河将楚云深冲出山体时，朝阳正照在十里外己成废墟的楚家庄。
他趴在岸边呕吐，发现玉佩表面多了道琴弦状的纹路。
短剑在阳光下显出真容——剑脊上刻着蝇头小字：
"残阳九式，一式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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