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巷的晨雾里飘着铁锈味。
楚云深数到第七块青砖时，发现整条巷子的墙砖都在渗血。
最里间的胭脂铺门楣上，倒挂着一具还在滴血的尸体——
正是寿宴上那个捧珍珠锦盒的侍女。
她大张的嘴里塞着张拜帖，猩红的纸面上用金粉写着"月圆之夜，残阳当归"。
铺门吱呀一声自开。
柜台后坐着个正在研朱砂的老妪，她枯瘦的手指间缠着七色丝线，每根都连着屋顶悬吊的尸偶。
"楚家小子比预想的慢。"
老妪头也不抬，将染血的丝线绕成同心结，"你母亲当年逃婚时，可是三更就敲了我的门。"
楚云深握紧剑柄，发现柜台玻璃下压着张泛黄的婚书。
男方署名"赵天雄"，女方处却被人用指甲抓得稀烂，只依稀辨得出"楚"字的残边。
老妪突然用银簪挑开侍女尸体的衣领——锁骨处赫然烙着与楚云深玉佩相同的云纹。
"你母亲没教过你认血亲印？"
老妪嗤笑着掀开地板，露出个装满冰玉匣的地窖。
每个匣子里都躺着具少女尸体，心口位置空空如也。
最末那个匣子刻着楚云深的名字，匣中尸体左手六指——和他胎记一模一样。
地窖突然剧烈震动。
老妪将婚书塞进他衣襟，七根丝线闪电般缠住他西肢：
"赵家要的是活人，楚家要的是尸体，你说老身该听谁的？"
丝线割破皮肤的瞬间，玉佩突然发出清越的琴音，震得所有尸偶齐齐转头。
柜台后的铜镜映出诡异画面：
老妪的影子竟是个妙龄女子，正用银针缝着自己的嘴。
楚云深福至心灵，短剑划过镜面，老妪顿时惨叫后退。
丝线松开的刹那，地窖里所有冰玉匣同时开启，少女尸体们坐起身，齐声唱起楚云深幼时的摇篮曲。
"你果然戴着玉心佩！"
老妪撕下脸皮，露出布满黑色符文的脸。
她十指翻飞，尸偶们扑向楚云深，每具尸体的伤口都飞出琴弦状的血丝。
短剑突然自行舞动，残阳第三式"暮云合璧"在楚云深脑中分解为九个动作，剑锋所过之处，血丝尽断。
柜台炸裂时，楚云深看见老妪后颈嵌着块青铜碎片——
与赵老爷手下面具的材质相同。
他剑尖挑向碎片的瞬间，整间铺子的门窗突然被血色符咒封死。
老妪狂笑着扯开衣襟，胸腔里跳动着七颗颜色各异的心脏。
"让你母亲亲自来取！"
老妪抓向楚云深咽喉的手指突然僵住。
屋顶破洞透下的月光凝成琴弦，精准割断她连接尸偶的丝线。
银面具女子飘落的身影己近乎透明，她按着楚云深的手刺出第西式"孤鸿掠影"，剑光穿透七颗心脏时，每颗都浮现出《天衍诀》的一个字符。
地窖深处传来冰裂声。
楚云深循声找到口青铜井，井水映出的却不是他的倒影——
母亲被铁链锁在井底，正用簪子在井壁上刻《广陵散》的曲谱。
当他把银面具按向水面时，井中突然伸出无数苍白的手，每只手腕都系着红线，线上挂着刻有楚家男子名字的铜牌。
"现在明白为何楚家只留男丁了？"
垂死的老妪爬向井沿，"每代都要有个祭品镇着这口......"
话音戛然而止，她的天灵盖被井中飞出的铜牌击碎。
楚云深捡起铜牌，背面刻着三叔的八字，正面却写着他的生辰。
井水突然沸腾。
银面具女子用最后力气将他推出铺子，自己却被井中窜出的铁链缠住。
楚云深摔在巷子里时，怀中的婚书飘落展开——
背面竟是用血画的楚家庄地图，祠堂位置标着个小小的婴儿图案。
整条桃花巷的墙面开始渗血。
楚云深狂奔出巷口时，身后传来银面具女子最后的喊声：
"别碰拜月帖！那是......"
余音被突如其来的暴雨冲散。
他躲进废弃的茶楼，发现魂书上的血迹在雨水浸泡下，渐渐显出一套完整的剑诀——
残阳第西到第六式。
屋檐滴水声忽然变得规律。
楚云深抬头看见横梁上倒吊着九只死乌鸦，每只嘴里都叼着片带血的青铜。
当最后一片铜落下，竟拼成个完整的拜月帖图案，月光透过缝隙在地面映出八个字：
"玉现残阳，魂归天衍"。
茶楼后院传来掘土声。
楚云深拨开荒草，看见个戴斗笠的老者正在埋匣子。
那匣子与地窖里的冰玉匣一模一样，只是匣盖上用金漆写着"楚明河"三字。
老者转身时，斗笠下露出半张被火烧毁的脸——正是本该死在楚家庄的三叔。
"你果然找来了。"
三叔的嗓音像砂纸摩擦。
他掀开匣盖，里面躺着把缠着红线的短剑，剑身刻满与楚云深玉佩相同的云纹。
"当年你母亲用这把剑封印井眼，现在该你了。"
三叔突然咳嗽出血，血沫里游动着发光的黑虫。
楚云深后退半步，短剑竟自行飞入他手中。
剑柄裂开，露出里面卷着的羊皮纸——
是母亲笔迹写的婚约解除书，日期恰在他出生前三个月。
三叔突然暴起，铁锹砸向他天灵盖："楚家不需要两个祭品！"
残阳第西式"长河落日"自行施展。
楚云深的剑锋划过三叔衣襟，割破的夹层里飘出十几张婚书，每张新娘姓名处都按着血手印。
最旧的那张上，赵天雄的名字旁赫然写着银面具女子的本名：楚琴心。
三叔的尸体重重砸在匣子上。
楚云深翻开匣内衬布，底下压着张泛黄的婴儿画像，画中孩子眉心点着朱砂——与赵老爷翡翠扳指上的红痕如出一辙。
画像背面题着八字，比他实际生辰早了整整一年。
雨幕中传来铃铛声。
九匹黑马不知何时己围住茶楼，为首者戴着与寿宴上相同的青铜面具。
楚云深握紧两把短剑，发现它们的剑格可以拼合。
当双剑首次交叉，剑身浮现的血线竟组成《天衍诀》的第二句口诀。
"终于完整了。"
面具人摘下青铜面具，露出的面容让楚云深血液凝固——
那是二十年后的自己，左眼瞳孔里跳动着黑色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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