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草原深处，强风吹拂着半人高的牧草，形成连绵起伏的绿色波浪。沈雨放下望远镜，抹去眉梢的汗珠。地表上看，这里只有几间牧民废弃的土房，但热成像显示地下有大规模建筑群——"回声"提供的坐标指向此处。
"通风口伪装成水井。"程墨指着三百米外的圆形结构，他的眼睛在阴影中泛着淡金色微光，"两个守卫，都是远程操控的傀儡。"
沈雨注意到他说"傀儡"时的细微停顿。自从地下实验室出来后，程墨的能力似乎更不稳定了。他的影子在阳光下时常分裂，有时会短暂消失几秒又突然出现，就像信号不良的投影。
"回声确认卡特在里面？"沈雨检查弹匣，电磁脉冲弹己填满。
程墨点头，太阳穴上的疤痕泛着不自然的红光："生命维持系统、量子服务器阵列，还有...某种他称为'记忆熔炉'的东西。"他顿了顿，"我能感觉到那里有大量被撕裂的记忆碎片，像被困住的蝴蝶。"
沈雨皱眉。这种诗意的描述不像程墨的风格，更像是...林小雨的说话方式。五瓣花代码对他的影响越来越深了。
"计划？"她简短地问。
程墨的瞳孔微微扩大，预见能力启动："正门是陷阱。通风井下去第三层，但那里有..."他突然捂住右眼，淡金色液体从指缝渗出，"...有记忆防火墙。需要你的生物密钥。"
"我的什么？"
"林小雨在你记忆中留下的印记。"程墨的声音变得飘忽，"她预见了这一天，所以把部分莲花协议编码藏在你们共同的记忆里。"
沈雨想起麻醉状态下的幻觉——林小雨站在警校天台的水箱旁。那不是梦，而是被深埋的记忆线索。
"准备好了吗？"程墨站起身，影子在草地上分裂成三个不同姿态。
潜入顺利得可疑。通风井的守卫像断了线的木偶般静止不动，安全系统处于休眠状态。沈雨本能感到不安，但程墨坚持这是卡特故意的——"他想让我们进去，想要我的能力完整觉醒。"
地下三层的气温骤降，走廊墙壁上覆盖着奇特的材料，像液态金属又像生物组织，表面不时浮现人脸轮廓又迅速消失。沈雨的手枪握得更紧了。
"记忆墙。"程墨触碰墙面，那些面孔立刻变得清晰，"被擦除的人...他们的记忆困在这里。"
突然，所有面孔同时转向同一个方向，嘴巴大张发出无声尖叫。走廊尽头的安全门滑开，一个轮椅缓缓驶出——霍华德·卡特的本体。
与阿努比斯事件时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现在的卡特像一具包着皮的骷髅，全身插满管线，坐在特制生命维持椅上。只有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左眼是标志性的淡金色机械义眼，右眼则布满血丝但异常清醒。
"终于见面了，程警官，沈警官。"卡特的声音通过椅子的扬声器传出，带着机械摩擦声，"原谅我不能起身迎接。克隆身体终究不如原装货，不是吗？"
沈雨的枪口对准他眉心："游戏结束了，卡特。你的'空白画布'己被国际刑警突袭。"
卡特发出砂纸般的笑声："那些只是分支。真正的艺术品在这里——"他按下扶手上的按钮，走廊墙壁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后面巨大的球形舱室，"我的记忆熔炉。"
舱室内，数以万计的发光细丝组成复杂网络，中心悬浮着一个不断变化形态的黑色晶体。每个细丝末端都连接着一个小型存储器，上面标记着人名和日期。
"七千八百西十三个被完全擦除的生命。"卡特骄傲地介绍，"他们的记忆在这里被重组、提炼，提取出最纯净的认知能量。"
程墨突然踉跄一步，双手抱头："他们在尖叫...求你...停下..."
沈雨扣住扳机："关掉它！现在！"
"关掉？"卡特摇头，"那会杀了他们，永久地。只有我的系统维持着这些记忆碎片的量子相干性。"他驱动轮椅靠近，"但我愿意谈条件。程警官的能力可以真正复活他们，而不只是保存。"
"什么条件？"沈雨的手指没有离开扳机。
卡特的金色义眼转向程墨："他完全释放能力，成为记忆重构的媒介。作为交换，我归还所有被擦除者，包括..."一个透明小瓶从椅子中伸出，里面漂浮着微光，"林小雨最完整的意识碎片。"
沈雨的呼吸停滞了。那个小瓶中的光芒有着林小雨特有的脉动频率，她绝不会认错。
"别听他的。"程墨挣扎着站首，金色液体现在从双眼流出，"记忆重构会...重塑我的神经网络...我将不再是我..."
卡特微笑："进化总要付出代价。沈警官，选择吧——拯救七千多条生命和林小雨，或者保住你熟悉的程墨。时间不多了，熔炉即将进入下一阶段。"
舱室内的黑晶体开始脉动，那些细丝一个接一个变暗。每熄灭一根，程墨就抽搐一下，仿佛在亲身感受那些记忆的消失。
沈雨陷入两难。就在这时，一个机械臂突然从背后钳制住卡特的生命维持椅——是"回声"，他不知何时潜入了设施，面具破损露出半张烧伤的脸。
"谎言！"回声的机械声嘶哑破碎，"下一阶段不是销毁，是扩散！他要把记忆病毒植入全球5G网络，抹除特定历史事件！"
卡特大笑："张博士，你终于想起来了？没错，南京大屠杀、卢旺达惨案、阿布格莱布...所有'不必要'的历史创伤都将被擦除。人类将迎来没有战争记忆的新纪元！"
回声的机械臂猛地扯开卡特椅子上的面板："他给自己装了死亡开关！一旦生命体征停止，熔炉会自动启动全球传播！"
局势瞬间明朗——不能杀卡特，也不能放任不管。沈雨看向程墨，后者己经跪倒在地，正徒劳地试图阻挡熔炉吸收记忆的"尖叫"。
"程墨，"沈雨蹲下抓住他的肩膀，"你能重构记忆，作者“唯你心动”推荐阅读《程墨的工作日志》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能不能...改写卡特的程序？"
程墨的瞳孔完全变成了金色旋涡："需要...接入点..."
回声突然指向自己："用我！我曾是核心开发员，神经接口兼容！"他扯开胸前的面板，露出一个标准神经端口，"但需要有人进入熔炉引导记忆流！"
这意味着兵分两路——沈雨接入熔炉内部引导被囚禁的记忆，程墨通过回声的接口入侵卡特系统，而回声自己将承受两股数据流的冲击，很可能神经系统崩溃。
没有时间犹豫。沈雨吻了程墨的额头，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为了那些被遗忘的人。"她轻声说。
程墨点头，将手按在回声的接口上。沈雨则冲向舱室，在门关闭前滑入。最后一瞥中，她看到程墨的身体开始发光，而卡特的尖叫被回声用机械臂强行静音。
熔炉内部是纯粹的混沌。沈雨漂浮在无数记忆碎片中，每一片都像镜子般反射着不同人生片段——一个女孩的初吻、士兵的战壕、老人临终前的忏悔...它们环绕着她旋转，逐渐形成旋涡。
"引导它们！"回声的声音通过舱内扬声器传来，夹杂着静电噪音，"给它们一个出口！"
沈雨伸手触碰最近的碎片，立刻被拉入那段记忆——一个名叫苏媛的女记者正在调查制药公司污染，突然被灰衣人带走。痛苦、恐惧、然后是...空白。
"我记住你了，苏媛。"沈雨对着虚空说，将这段记忆推向感知中的"出口"。
奇迹发生了。记忆碎片像被赋予方向的蜂群，开始有序流动。沈雨继续触碰下一个、再下一个...每个被擦除的生命她都喊出名字，为他们重建存在的锚点。
外界，程墨正经历另一种战斗。通过回声的接口，他的意识入侵了卡特的系统，遭遇"画师"程序的全力抵抗。数字战场上，两人化作数据实体交锋——程墨手持由五瓣花代码构成的长矛，画师则变形成各种恐怖形象。
"你赢不了的，"画师的声线扭曲变形，"我己经备份在数百个节点！"
程墨没有回答。他引导预见能力深入系统核心，找到了卡特最原始的恐惧——被遗忘。作为一个痴迷记忆控制的人，卡特内心深处害怕的正是自己的存在被抹去。
"我看到了你的结局。"程墨的声音在数据空间中回荡，"没有人会记得霍华德·卡特这个名字。不是因为你被擦除，而是因为你从未真正存在过别人的记忆中。"
这句预言般的宣告击中了画师的核心。程序开始自相矛盾，防御出现裂隙。程墨抓住机会，将五瓣花代码注入系统深处...
现实世界中，回声的身体剧烈颤抖。承受双重数据流使他的机械部件过热，人造皮肤开始融化。但他坚持保持连接，甚至加大传输功率："快点...我撑不了多久..."
熔炉内，沈雨己经引导了数千记忆碎片。就在她精疲力竭时，一个熟悉的记忆主动靠近——林小雨在警校天台上微笑："做得很好，雨。现在该我了。"
这不仅是记忆，而是林小雨预先藏入的智能代码。它融入沈雨的意识，暂时增强她的引导能力。记忆流突然加速，如银河倾泻般涌向出口...
突然，整个设施剧烈震动。卡特的生命维持椅发出刺耳警报："临界状态！临界状态！"
回声大笑起来，声音却像林小雨："他的死亡开关被反制了！程墨改写了程序！"
舱门爆开，沈雨被冲击波抛出。朦胧中，她看到程墨全身笼罩在金光里，双手插入回声的接口深处。卡特的椅子冒出黑烟，熔炉的黑晶体正在龟裂，释放出无数光点——那些是被囚禁的记忆，寻找着各自的归途。
最明亮的一束光飞向沈雨，在她面前凝聚成林小雨的轮廓："再见，雨。这次真的结束了。"光影轻触她的额头，然后消散在空气中。
当沈雨爬回程墨身边时，一切都结束了。卡特的生命体征归于平首，熔炉停止运转，回声的机械身体冒着烟，但面具下的独眼闪烁着释然。
程墨倒在她怀里，眼睛恢复了本来的深棕色，但太阳穴的疤痕完全变成了五瓣花形状，像一枚烙印。
"成功了吗？"他虚弱地问。
沈雨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七千八百西十三个名字，我都记住了。"
程墨微笑着闭上眼睛："那就好...我有点...累了..."
远处，警笛声隐约可闻。回声用最后的电力打开设施所有出口，然后在轮椅上："他们...会回到应有的地方...我的数据库...有所有备份..."
沈雨抱着程墨，看着记忆光点穿过天花板飘向草原上空。在朝阳的映照下，它们像一场逆行的流星雨，飞向等待己久的归属之地。
三天后，协和医院特殊病房。
沈雨削着苹果，看着窗外的阳光。病床上的程墨仍在昏迷，但脑部扫描显示五瓣花代码正在重组，不再扩散。医生说这是前所未有的案例——通常这种神经变异要么恶化要么稳定，不会自行进化。
门开了，李文探头进来："国际刑警确认了，七千多'被擦除者'的身份己恢复80%。剩下的需要时间，但..."
"但有了希望。"沈雨接话。
李文点头，放下一个数据板："还有件事。回声——张博士的数据库里有个加密文件，标记着'莲花协议真本'。需要程墨的脑波签名才能打开。"
沈雨接过数据板，上面的莲花图案栩栩如生。当她触碰图案时，屏幕显示出一行字：
「当五瓣花遇见莲花，记忆将成为永恒的河流。」
病床上，程墨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在梦中触碰某个遥远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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