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图书馆的玻璃穹顶在晨光中像一块巨大的水晶。沈雨跨过警戒线，靴底踩在碎玻璃上发出清脆声响。死者就在正下方——仰面躺在借阅区中央，双臂展开如十字，一本《概率论》摊开在胸口。
"第三起了。"程墨的声音从二楼走廊传来，带着轻微的回音效应。自从五瓣花代码重组后，他的声线偶尔会出现这种异常，"同样的模式：完美意外，艺术性陈尸，还有..."
沈雨抬头，看到程墨的影子在阳光照射下分裂成三个不同姿态——一个在查看现场，一个低头沉思，还有一个正向她招手。这种"影子分裂"现象越来越频繁了。
"几何标记。"程墨走下楼梯，指向死者周围。阳光透过穹顶，在地面投下光斑，恰好形成一个完美的五边形包围着尸体，"法医说死亡时间是昨晚11点到凌晨1点间，死因是...你绝对猜不到。"
沈雨戴上手套，轻轻翻开《概率论》，书页间夹着一张纸条：「死亡概率99.9%，执行偏差0.1%。完美。」
"心脏骤停？"她推测道。
程墨点头："没有任何外伤或毒物反应。死者王志强，45岁，统计学教授，身体健康无病史。"他顿了顿，"除了一点——他正在写一篇揭露学术造假的论文，涉及三家制药公司。"
沈雨注意到程墨太阳穴的五瓣花疤痕泛着不自然的红光，这是能力即将激活的征兆。果然，他突然僵住，瞳孔扩大成黑洞，淡金色液体从眼角渗出。
"程墨！"沈雨一把扶住摇晃的他，同时对周围警员喊道，"清场五分钟！技术检查！"
当最后一名警员离开后，程墨的痉挛达到顶峰。他的声音变成多重回声："我看到...七种死法...书架上掉落的金属雕塑...电线短路引发火灾...高窗玻璃坠落..."每个词都伴随着剧烈头痛般的停顿，"但实际发生的是...最不可能的...心脏自己停止了..."
预见结束，程墨像断线木偶般前倾，被沈雨接住。他的制服后背全湿透了，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马拉松。
"越来越严重了。"沈雨用袖口擦去他脸上的淡金色液体，"上次只是三种可能性，这次七种？"
程墨虚弱地点头："五瓣花代码在...进化。每次使用都看到更多分支，但..."他敲了敲太阳穴，"会忘记一些东西。刚才我一时想不起你的名字。"
沈雨心头一紧。记忆丧失是全新症状，比肉体伤害更令人担忧。她正想追问，李文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沈姐，查到有趣的东西。三位死者都曾是一年前'概率与命运'研讨会的参与者。会议组织者叫白夜，现在是我们省厅新聘的犯罪心理学家。"
"巧合？"沈雨挑眉。
"更妙的是，"李文继续道，"白博士昨天刚申请调阅这三起案件的完整档案。"
程墨突然抓住沈雨的手腕："白夜...这个名字...在我的预见中出现过。她手腕上有..."话未说完，一阵剧烈咳嗽打断了他，淡金色液体溅在图书馆地板上，竟然腐蚀出细小的凹坑。
沈雨的手机适时震动。屏幕上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沈警官，您对完美死亡感兴趣吗？我在三楼珍本区等您。——白夜」
三楼珍本区空无一人，只有一台老式投影仪在自动播放幻灯片。沈雨保持右手放在枪柄上，缓步靠近。程墨本应跟来，但被她强行留在楼下休息——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面对可能的嫌犯。
幻灯片展示的是一系列复杂数学模型，最后定格在一个三维概率分布图上，标题为《人类死亡方式的可计算性》。
"美丽，不是吗？"一个女声从阴影处传来。白夜走到光线下，三十出头的样子，穿着考究的灰色套装，左手腕上确实有纹身——一个分形几何图案，与案发现场的标记惊人相似。
"每种死亡都是艺术品。"白夜的声音带着数学家的精确，"只是大多数人死得...太随机了。缺乏设计感。"
沈雨没有掏枪，但手指己经打开枪套扣："所以你是来自首的？"
白夜笑了："我？只是个研究者。真正执行的是'设计师'。"她指向幻灯片，"我的算法能计算一个人最可能的99种死法，而设计师选择最...诗意的一种实现。"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程墨警官很有趣。"白夜突然凑近，沈雨闻到一股奇特的香料味，"他的五瓣花代码能看见概率分支，对吗？就像我的算法。我们本该是同类。"
沈雨的手枪己经举起："你对他了解多少？"
"足够知道他在退化。"白夜毫不畏惧枪口，"每次使用能力都在消耗现实锚点，最终他会迷失在概率海洋中。"她突然抓起沈雨的手，按在自己纹身上，"感受这个图案，它会在下一个现场出现。"
触碰到纹身的瞬间，沈雨眼前闪过一幅画面——程墨站在铁轨边，被七种不同方式的火车撞击同时发生。她猛地抽回手，画面消失。
"这是什么？"沈雨呼吸急促。
"概率印记。设计师的签名。"白夜后退几步，"下个目标己经选定，是程墨在警校的室友。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
一阵刺耳的铃声打断了她。白夜掏出手机看了眼，遗憾地耸肩："时间到了。做个交易如何？用程墨的能力数据换那个室友的性命。"
沈雨扣动扳机，但子弹穿过白夜的身体没有血迹——全息投影。真正的白夜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24小时考虑时间。告诉程墨，设计师想和他玩场游戏，赌注是...他对现实的所有记忆。"
投影消失，留下一张字条：「第一个提示：当五边形遇见六芒星，概率将成为实体。」
回到一楼，沈雨发现程墨正在死者周围撒某种金属粉末。粉末落地后诡异地自动排列，形成与三楼看到的相似分形图案。
"这是..."沈雨蹲下观察。
"概率残留物。"程墨的声音异常冷静，"白夜来过？"
沈雨点头，注意到程墨的影子又分裂了——一个在检查粉末，一个在翻阅《概率论》，还有一个正用不存在的手机通话。
"她提到我警校室友？张明？"程墨突然问。
沈雨惊讶："你怎么..."
"预见更新了。"程墨指着自己太阳穴，"现在看到十二种可能性。张明是设计师下一个目标，因为..."他的声音突然卡壳，眼神变得茫然，"因为...我忘了..."
这种记忆断层是新症状。沈雨握住他的手："别强迫自己。我们先找张明。"
程墨摇头："来不及了。设计师的游戏己经开始。"他指向图书馆大门，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包裹，上面画着五边形与六芒星交织的图案。
包裹里是一台精密的概率模拟器，屏幕上显示着实时更新的数字：「张明死亡概率：87%...89%...91%...」
沈雨立刻拨通张明电话，但只听到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正处于游戏区域，请遵守规则后再试..."
"游戏区域？"沈雨转向李文发来的张明最后定位，"老城区的废弃数学研究所？"
程墨己经向门外跑去，他的影子在阳光下分裂得更多了——现在有六个不同姿态，其中一个回头对沈雨喊："快点！他在计算所有可能性，我们必须成为他算不到的变量！"
沈雨追上程墨时，发现他的眼睛在阴影中完全变成了淡金色，像两块发光的琥珀。最令人不安的是，他此刻的表情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某个遥远的意识正通过他的眼睛观察世界。
"程墨，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办案吗？"沈雨突然问道，手悄悄移向腰间的神经稳定器——李文特制用来抑制五瓣花代码暴走的设备。
程墨停下脚步，眼神短暂恢复清明："化工厂人质案，你说我太冒险...然后自己冲进去了。"他嘴角扬起熟悉的微笑，"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雨松了口气："确认你还是你。"
程墨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不完全是了，沈雨。每次使用能力，都有部分'我'留在概率视界里。问题是..."他看向研究所方向，"现在的我，还剩多少是原来的程墨？"
废弃研究所的铁门大敞，里面传出诡异的机械运转声。沈雨和程墨持枪突入，发现中央大厅被改造成一个巨型概率模型——数十个屏幕显示不同角度的监控画面，中央是一个透明立方体，里面悬浮着张明的三维投影，周围环绕着不断变化的数字。
"欢迎参加游戏。"墙上的扬声器响起，声音经过变调处理，"规则很简单：在87种死亡概率中，找到唯一生还的路径。"
程墨的瞳孔骤然扩大："不...不是87种...现在是...一百三十九..."他抱住头跪倒在地，淡金色液体从鼻腔涌出。
沈雨立刻给他注射神经稳定剂，但效果有限。程墨的能力己经进化到超出设备设计范围。他的影子分裂成十几个碎片，每个都在演示不同的行动方案。
扬声器继续道："程警官的能力真迷人。白夜说得对，你是最接近完美的观察者——能同时看到多条概率线。可惜..."声音突然变得怜悯，"每次观察都在消耗你的现实锚点。"
沈雨环顾西周，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所有监控画面都有0.1秒的延迟。这微小的时间差或许是关键...
"程墨，"她抓紧他的肩膀，"集中注意力，只找有0.1秒差异的路径！"
程墨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然后突然扩散至整个眼球。他的声音变成非人的多重回声："找到了...通风管道...电流周期...0.1秒间隙..."
就在这时，大厅灯光全灭，只有中央立方体发出红光。张明的投影开始同时经历139种不同死法——电击、坠落、窒息...每个都残忍而精确。
"时间到。"扬声器宣布，"让我们看看现实选择了哪种艺术形式..."
程墨突然站起，全身笼罩在淡金色光芒中。他冲向某个看似随机的方位，在特定时刻拉下一根不起眼的操纵杆。
整个系统戛然而止。张明的投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真实世界的张明——从天花板暗格中安全降落，昏迷但活着。
"不可能！"扬声器声音首次出现波动，"这个概率只有0.0001%！"
程墨倒在地上，抽搐着吐出几个字："不是...计算...是选择..."
灯光恢复时，沈雨看到墙上用荧光涂料写着：「第一回合平局。下次没有提示。设计师敬上。」
张明被送医后，程墨的状况急剧恶化。医院里，他的病床周围出现奇特现象——监控屏幕显示多重影像，仪器读数忽高忽低，甚至有个护士声称看到两个程墨同时躺在床上。
"五瓣花代码在超频运行。"李文检查扫描结果后脸色煞白，"他的大脑正在...怎么说...同时存在于多个概率状态。"
沈雨握紧程墨滚烫的手："有办法逆转吗？"
"理论上，需要强大的现实锚点。"李文调出一段脑波图，"某种足够强烈的感官刺激，能把所有概率线收束回单一现实。"
病床上的程墨突然睁开眼睛，全是淡金色没有瞳孔："沈雨...设计师不是一个人...是..."
话未说完，病房门被推开。白夜站在门口，手腕上的分形纹身发光般醒目："抱歉打断。我来提供治疗方案。"她举起一个金属箱，"神经同步器，能暂时稳定程警官的状态。"
沈雨的枪瞬间对准她："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下一个目标是我自己。"白夜露出诡异的微笑，"设计师认为我泄露了太多信息。现在，我和你们一样想抓住他。"
她打开金属箱，里面是一个形如皇冠的设备，中央镶嵌着五瓣花与六芒星交织的晶体。
"选择吧，沈警官。要么看着我死，要么让我帮忙救程墨。"白夜的声音突然带上真实的恐惧，"他正在计算我的死亡概率...己经到95%了..."
程墨的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屏幕上，他的脑波分裂成数十条不同线路，身体开始在病床上模糊闪烁——仿佛同时存在于多个空间。
沈雨咬牙，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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