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霓裳的死讯传到秦王书房时，杜英正正在看送来的军报。军报上说，成蟜的军队己经抵达韩国边境，韩军果然如韩云所言，毫无抵抗之意，正准备割让城池。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大王，宜春宫来报，韩夫人……薨了。”内侍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
杜英正握着竹简的手猛地一顿，随即抬起头，眉头紧锁：“你说什么？母妃怎么会突然薨了？早上我见她时，还好好的！”
“说是……说是韩夫人从华阳太后宫里回去的路上，突然倒在半路上，等侍女发现时，己经……己经没气了。”内侍低着头，不敢看杜英正的眼睛。
“突发恶疾？”杜英正猛地站起身，案上的竹简散落一地，“不可能！母妃的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突然发病？”他想起早上韩霓裳哭着求他救成蟜的样子，想起她失魂落魄的神情，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去查！立刻去查！我要知道母妃从离开华阳太后寝宫到出事，所有的行踪，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是！”内侍连忙应声，匆匆退了出去。
李斯站在一旁，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大王，韩夫人死得蹊跷。”
“蹊跷？”杜英正看向他，目光锐利如刀，“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韩夫人刚为成蟜公子的事忧心忡忡，又去求过华阳太后和大王，按理说，不该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病。”李斯沉吟道，“而且，她出事的地点，离甘泉宫不远……”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己经很明显——韩霓裳的死，可能和赵姬有关。
杜英正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赵姬这些年对韩霓裳母子的态度，虽然算不上亲近，却也从未有过深仇大恨。可李斯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心里。
“备车，去宜春宫。”杜英正沉声道。
宜春宫里，己经弥漫开一片哀戚的气氛。侍女们跪在地上，低声啜泣着。韩霓裳的尸体己经被抬回了寝殿，盖着白布，静静地躺在榻上。
杜英正走进寝殿，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若有似无地飘进鼻腔。他走到榻前，缓缓掀开白布。
韩霓裳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她的眼睛虽然闭着，却能看出死前的惊恐和痛苦。杜英正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口一痛。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韩霓裳的衣服前襟有一块深色的污渍，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染过。他皱了皱眉，对身后的内侍说：“去传太医，让他仔细查验韩夫人的尸体，看看死因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侍女哭着上前：“大王，夫人离开华阳太后寝宫后，并没有首接回宜春宫，奴婢……奴婢看到夫人往甘泉宫的方向去了。”
“甘泉宫？”杜英正猛地抬头，“你确定？”
“确定！”侍女肯定地点点头，“奴婢当时劝夫人先回宫休息，可夫人说有急事要找太后，还让奴婢先回来……奴婢等了好久，都没见夫人回来，才出去找，结果就在离甘泉宫不远的巷子里，发现了夫人……”
杜英正的心彻底沉了下去。韩霓裳去找了赵姬！她的死，果然和甘泉宫脱不了干系！
“李斯，你怎么看？”杜英正的声音冷得像冰。
李斯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若韩夫人真的去了甘泉宫，那她的死，恐怕就不是意外了。”他顿了顿，语气凝重，“说不定，她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的事。”
杜英正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己经布满了血丝：“查！给我查！”
就在杜英正追查韩霓裳死因的时候，甘泉宫里，嫪毐正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后续。他让人将韩霓裳出事地点的血迹清理干净，又找了几个心腹侍卫，统一了口径，只说看到韩霓裳独自一人从甘泉宫附近经过，随后便突然倒下了。
赵姬坐在软榻上，怀里抱着两个孩子，眼神空洞。嫪毐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杯酒：“喝点吧，压压惊。”
赵姬没有接，只是喃喃道：“政儿会不会查到是我们干的？”
“不会。”嫪毐笃定地说，“我们做得天衣无缝。所有人都知道吕不韦想除掉成蟜母子，现在韩霓裳死了，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再说，谁会想到，太后会杀人呢？”
他的话似乎起了作用，赵姬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她抬起头，看着嫪毐：“那……成蟜呢？他要是知道母亲死了，会不会回来找我们报仇？”
“他回不来了。”嫪毐冷笑一声，“吕不韦的局己经布好了，就等着他往里跳呢。等成蟜一死，就再也没人知道今天的事了。”
赵姬看着他，忽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这个男人，心思缜密得可怕，狠辣得也可怕。她不知道，自己跟着他，到底是对是错。
而此时的韩国边境，成蟜正沉浸在即将立功的喜悦中。成蟜兴奋地对樊於期和嬴虞说，“只要攻克了这几座城池，我们就可以班师回朝了！到时候，母亲一定会很高兴！”
樊於期和嬴虞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樊於期笑道：“公子英明，此番立下大功，大王定会重重赏赐。”
嬴虞也附和道：“是啊，公子年少有为，将来定是我大秦的栋梁。”
成蟜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哈哈一笑：“都是多亏了两位副将相助。等回去了，我请你们喝酒！”
他丝毫没有察觉，樊於期和嬴虞在他转身之后，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吕不韦的密信己经送到了他们手中，只等时机一到，便要执行那个致命的计划。
夜幕降临，成蟜的军营里一片寂静。成蟜躺在帐中，想着即将到手的军功，想着母亲欣慰的笑容，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拿出母亲给他的平安符，贴在胸口，心里充满了期待。
可他不知道，一场灭顶之灾，正在悄然向他逼近。而远在咸阳的杜英正，也正陷入一场迷雾重重的追查中。韩霓裳的死，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在一步步扩大，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
咸阳宫的夜，越来越沉了。铜漏滴答作响，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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