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咸阳宫的飞檐翘角上，连带着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沉郁。杜英正和刘小东的身影穿行在宫道上，宫灯在他们身后拉出两道狭长的影子，又被迎面而来的夜风搅得支离破碎。
“你说，华阳太后会不会己经猜到什么了？”刘小东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攥着袖口的手指微微发白，方才韩霓裳寝宫的血腥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与这宫道上的冷香混杂在一起，格外刺鼻。
杜英正脚步不停，目光落在前方那座灯火通明的宫殿上——那是华阳太后的居所，自夏太后薨逝后，这位来自楚国的太后便成了宫中年岁最长、也最洞悉人心的存在。“以她的阅历，恐怕不止是猜到，”他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韩霓裳死在甘泉宫附近，她又是看着赵姬一步步走到太后之位的，那些弯弯绕绕，瞒不过她的眼睛。”
他忽然想起刚穿越时，第一次见到华阳太后的情景。那时他还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王袍，面对这位眼神锐利的老妇，紧张得手心冒汗。可如今再想起，却觉得那双眼看透世事的眼睛里，藏着的不只是威严，还有几分身处深宫的无奈。
两人走到宫门前，侍卫见是秦王，连忙跪地行礼。杜英正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声张，只带着刘小东轻步走了进去。刚绕过屏风，就听见内室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瓷器碎裂的脆响。
“反了！真是反了！”华阳太后的声音带着盛怒，又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这咸阳宫是成了谁的天下？连先王的夫人都敢动！”
杜英正和刘小东对视一眼，快步走了进去。只见华阳太后正背着手在殿中踱步，她头上的金钗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有些散乱。地上的青瓷碗摔得粉碎，里面的药汁溅在金砖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听到脚步声，华阳太后猛地转过身。她的眼眶通红，往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的嘴角此刻紧紧抿着，看见杜英正，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里瞬间燃起怒火，又迅速被一层水汽覆盖。
“政儿！你可算来了！”她几步走上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枯瘦的手一把抓住杜英正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我正要差人去喊你！韩夫人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杜英正被她抓得生疼，却没有挣脱。他能感觉到老人指尖的颤抖，那是愤怒，也是恐惧。“祖母，您先别急，”他放缓了语气，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我们先坐下说。”
刘小东也连忙上前，从旁扶住华阳太后的另一边，轻声道：“祖母太后，您消消气，小心伤了身子。韩夫人在天有灵，也不希望您这样的。”
华阳太后被两人半扶半劝地按在软榻上，刚坐下，就猛地一拍案几，震得上面的茶盏叮当作响。“我能不急吗？”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眼角的皱纹因愤怒而挤在一起，“霓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年是我把她硬塞给了你父亲！如今子楚去了，她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在这宫墙里，不明不白地就没了！”
她喘了口气，目光扫过杜英正，带着几分质问：“你是秦王！这宫是你的宫，这国是你的国！如今有人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你就打算这么算了？”
杜英正垂下眼，看着自己交握在膝上的手。那双手上还残留着握剑时磨出的茧子，也记得韩霓裳早上塞给他那枚玉佩时的温度。“祖母，”他抬起头，声音平静却带着重量，“事情正在查，具体的情形，还需要时间。”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霸业征途之祖龙扫六合》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查？怎么查？”华阳太后冷笑一声，端起旁边侍女递来的茶盏，却又重重放下，茶水溅出杯沿，“这宫里头，谁不知道吕不韦视成蟜母子为眼中钉？韩夫人一死，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除了他，还有谁敢在这宫里动刀？”
她的目光忽然转向殿门的方向，像是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甘泉宫的方向。“总不会是……”她话说到一半，又猛地咽了回去，眼角的余光扫过杜英正，终究是把那后半句压在了喉咙里。
可那未说出口的名字，像一根细针，扎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杜英正知道，她想说的是赵姬。这位来自楚国的太后，一向看不惯赵姬的出身，更对她近年来的行事颇有微词，只是碍于他的面子，从未明着说过。
“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是相邦所为。”杜英正重复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知道争辩无用，华阳太后认定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证据？”华阳太后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软榻上的锦垫滑落下来，她却浑然不觉，“等你们找到证据，恐怕成蟜那孩子也己经被他们害死了！”
她忽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哭声从指缝间溢出，带着一种迟暮的悲凉：“我那可怜的霓儿啊……都怪我，当年要不是我硬把你嫁给子楚，你何至于落得这般下场？在这吃人的宫里，竟不明不白的被人害死……”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几分泣血的绝望：“干脆让他们把我也杀了吧！我这把老骨头，早就活够了！去陪子楚，陪霓儿，总好过在这宫里看着他们一个个斗来斗去，把人命当草芥！”
刘小东听得鼻子一酸，连忙从侍女手里拿过手帕，递到华阳太后面前，声音也带上了哭腔：“祖母太后，您别这么说。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成蟜回来该多伤心啊？韩夫人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您好好活着，看着凶手得到报应。”
华阳太后接过手帕，却没有擦眼泪，只是紧紧攥在手里，那上好的丝帕被她捏得变了形。她看着刘小东，眼里的悲伤渐渐被一种更深的忧虑取代：“冬儿，你是个好孩子，可你不懂这宫里的阴私。政儿年纪轻，总觉得能靠着道理、靠着证据解决一切，可这权力场里，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她转过头，目光落在杜英正身上，那眼神复杂得像一潭深水：“政儿，你告诉祖母，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算了？对外说韩夫人是病死的，把这事压下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杜英正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是。我己经让李斯对外宣布，韩夫人是突发恶疾薨逝的。”
“你！”华阳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手都在颤，“你竟然真的要包庇凶手？你现在翅膀硬了，就不管他们的死活了？”
“祖母！”杜英正也提高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急切，“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包庇谁，是为了成蟜！”
他上前一步，扶住华阳太后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您想想，如果现在大张旗鼓地去查，查到最后，不管是吕不韦，还是……其他人，他们会承认吗？吕不韦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遍布，硬要查下去，只会掀起腥风血雨！”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只有两人能听懂的沉重：“到时候，成蟜怎么办？他刚在韩国边境打了胜仗，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如果让他知道母亲是被人害死的，以他的性子，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回来报仇。可他斗得过吕不韦吗？那不是报仇，是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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