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所有的信号，连带着黄浦江上的风声和车流的喧嚣，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贾一凡能听到的，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冲上大脑的嗡鸣。
几秒钟后，简依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从几千米深的冰川下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能冻结骨髓的寒意。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没有质问，没有怒吼，只是一种极致的、剥离了所有情感的平静。
但这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咆哮都更让贾一凡感到恐惧。
他知道，自己踩到了真正的地雷。
一颗埋藏在简依心底最深处，连接着她所有痛苦和执念的地雷。
“我……”贾一凡的喉咙干得像撒哈拉沙漠，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说谎。
必须说一个天衣无缝的谎。
他猛地想起了那份对赌协议，想起了江离那张冰冷的脸，想起了系统给出的两条情报。
它们像散乱的拼图，在他脑中被一股求生的本能强行拼凑在了一起。
“我查了江离。”贾一凡的声音很稳，稳得他自己都感到惊讶，“我总得知道我的‘合伙人’是个什么底细。我查了远星资本，查了江远山，然后顺着他们公司过去十几年的法律纠纷记录，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关于‘商业渎职’的旧案卷宗里，看到了你父亲的名字。”
他一口气说完，几乎没有喘息。这个谎言半真半假，逻辑严密，甚至连他自己都快要信了。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沉默。
贾一凡甚至能想象出简依此刻的表情，她肯定在用审视犯人一样的目光，分析他话里的每一个字，寻找着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哪个律所的案宗？”简依的声音再次传来，依旧冰冷。
“一个己经倒闭了的小律所，叫‘方正’，卷宗是在一个付费的法律数据库里找到的，很模糊的扫描件。”贾一凡面不改色地继续编造。他赌简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查证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律所和一个虚构的数据库。
“你查到了什么？”
“不多。”贾一凡靠在栏杆上，看着江面，语气变得沉重，“只是一些碎片，说简队长……你父亲，因为渎职被调查，而那起案件的受益方，似乎间接指向了远星资本的一个子公司。卷宗不全，后面的内容就断了。”
他没有说得太满，留足了模糊的空间。他将自己从一个“全知者”伪装成了一个“偶然发现秘密的调查者”，将动机从“系统提示”转化为“对合作伙伴的背景调查”。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走的路。
电话那头又一次沉默了，这一次，时间更长。
许久，简依的声音才幽幽传来，带着一丝贾一凡从未听过的疲惫和脆弱。
“不要再查了。”
“简依……”
“我说了，不要再查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这不是你该卷进来的事！贾一凡，离这件事远一点！离江离，也远一点！”
“嘟……嘟……嘟……”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了。
贾一凡握着手机，站在外滩的人来人往中，却感觉自己被全世界孤立了。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签下的名字，那份对赌协议此刻像是一张通往地狱的门票。
他以为自己是屠龙的勇士，却没想到，龙的巢穴旁边，睡着他最不想惊醒的猛虎。
江离，江远山，简依，简振华……
这几个人名，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地罩在了中间。一边是能让他一夜暴富的魔鬼契约，另一边，是合租伙伴血海深仇的惊天秘密。
作者“凤失凰”推荐阅读《警花？财富？有情报系统我全都要》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赚的每一分钱，都可能沾着简依父亲的血和泪。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罪恶感，混杂着对未知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再也无心欣赏外滩的风景，匆匆拦了辆车，首奔公寓。
他必须回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简依，但他知道，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
路上，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第一次认真思考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财富，能让他彻底摆脱过去的深渊。
另一边，是一个女孩深埋心底的伤疤。
他只要继续走下去，就等于亲手往那道伤疤上，再捅上一刀。
要不算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
他想起了出租屋的霉味，想起了前女友轻蔑的眼神，想起了父母鬓边的白发。
他退无可退。
推开2402的门，客厅里没有开灯，昏暗一片。
窗帘拉着，只有一丝光从缝隙里透进来，勾勒出沙发上那个孤单的剪影。
简依就坐在那里，没有看电视，也没有玩手机，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地转过头。
昏暗中，贾一凡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投来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要将他从里到外剖析得干干净净。
“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很平。
“嗯。”贾一凡换了鞋，走到她面前，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协议。”简依伸出手。
贾一凡愣了一下，从包里拿出那份签了字的对赌协议复印件，递给她。
简依没有开灯，就着昏暗的光线，一页一页，看得极其仔细。特别是贾一凡签名的那一页，她的指尖在“贾一凡”三个字上，轻轻了一下。
“一百万的正面宣传价值。”她忽然开口，指着合同里那个贾一凡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补充条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贾一凡的心沉了下去。
“意味着，在上市之前，她随时可以找个借口，说你提供的‘宣传价值’不够，然后单方面撕毁协议，让你赔偿那个玩具的钱。”简依将合同丢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响，“你被她算计了。”
“我知道。”贾一凡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声音有些沙哑。
“你知道你还签？”
“我需要这个机会。”
简依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讥讽。
“什么机会？一个让她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机会？”
她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走了两步，然后猛地停下，转身盯着贾一凡。
“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那个律所，‘方正’。我托人查了，沪城过去二十年，所有注册过的律师事务所里，根本没有这一家。”
贾一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低估了一名刑警的行动力和人脉。
客厅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简依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脏上。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曾经有过慌乱、有过羞恼、有过担忧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东西。
一种让贾一凡如坠冰窟的、彻底的陌生和审视。
“你伪造证据，编造谎言，甚至对我父亲的案子了如指掌。”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贾一凡的头顶。
“贾一凡，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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