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空气，因为简依那句颤抖的问话，凝固成了冰。
路边的霓虹灯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那双一向锐利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贾一凡从未见过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
那不是对他的恐惧，而是为他的恐惧。
贾一凡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没能撑住，像是被风吹散的烟，淡了下去。
他看着她，沉默了几秒钟。
“如果我被埋了，”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冰湖，清晰地打破了死寂，“简警官会申请优秀市民奖，还是会申请烈士家属抚恤金？”
简依猛地一怔，她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能开出这种混账玩笑。
一股怒火从心底烧了上来，盖过了恐惧。
“你！”
“我什么？”贾一凡打断了她，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松弛下来，那股玩世不恭的劲儿又回来了，“你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人民警察，还能眼睁睁看着我被埋了？到时候，你不得第一个拿着工兵铲冲上来，一边骂我疯子，一边哭着把我刨出来？”
“谁要哭着刨你！”简依几乎是吼出来的，脸颊因为羞愤而泛起一层薄红。
“你看，这不就结了。”贾一凡摊了摊手，表情无辜又欠揍，“有我们英勇无畏的简警官做后援，我怕什么？就算是天塌下来，也得先问问你手里的枪同不同意。”
这套歪理，把简依堵得哑口无言。
她死死地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她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别怕。可这方式，实在太气人了。
她猛地一扭头，重新发动了汽车，油门踩得比平时狠得多，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
车厢里，重新恢复了沉默。
但这一次，气氛不再是凝固的，而是在一种微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力中，悄然流动。
一个小时后，两人回到了2402。
简依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贾一凡则大摇大摆地占领了客厅的沙发。他打开手机，开始在各个社交平台和潮玩论坛里，搜索“泡泡玛特”的关键词。
起初，风平浪静。
贾一凡也不急，翘着二郎腿，刷起了短视频，嘴里还哼着不着调的歌。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他正在看一个美食博主做红烧肉，口水都快流下来的时候，屏幕上方弹出的一个推送，让他眼睛一亮。
是一个不起眼的潮玩论坛，有人发了个新帖子。
【标题：卧槽！刚到的限量款，漆面居然有划痕！品控这么差了？】
下面配了几张图，是一个娃娃的局部特写，一道极不明显的细小划痕，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贾一凡笑了。
王富贵这家伙，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办起这种事来，还真有几分天赋。他没有首接造谣，而是从一个消费者的抱怨角度切入，真实、接地气，更容易引起共鸣。
果然，帖子下面很快有了回复。
“我的也是！感觉今年的材质特别脆！”
“楼上+1，我都不敢拿出来摆了，就怕掉漆。”
“不会吧？我刚下单了一整套，别吓我啊！作者“凤失凰”推荐阅读《警花？财富？有情报系统我全都要》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星星之火，己经点燃。
贾一凡没有回复，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知道，现在需要的是发酵。
他又等了半个小时。
这一次，不用他去搜，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榜上，一个词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爬。
#泡泡玛特 品控#
点进去，己经炸开了锅。
最开始那个论坛的帖子被截图转发，无数网友开始分享自己“中招”的经历。掉漆的、有瑕疵的、关节松动的……各种各样的“受害者”言论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声讨的洪流。
其中，夹杂着一些更劲爆的“内幕消息”。
“我舅舅的朋友就在代工厂上班，听说为了赶上市，工期压缩了一半，用的都是最差的料！”
“别说了，小道消息，己经有投资方在重新评估风险了。”
“真的假的？那我手里的不是要砸手里了？”
这些消息，自然也是王富贵的杰作。他很聪明地把这些“谣言”混在普通网友的抱怨里，看起来就像是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可信度极高。
舆论的雪球，越滚越大。
贾一凡甚至看到，己经有财经博主开始分析这次“品控危机”对远星资本上市可能造成的影响。
“成了。”
贾一凡关掉手机，伸了个懒腰，脸上是运筹帷幄的满意。
他站起身，走到简依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
“简警官，别自闭了，出来看戏了。”
门内没有回应。
“不出来我可就自己庆祝了啊，那一百万的奖金，我先想想怎么花……”
话音未落，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简依换了一身家居服，头发随便挽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中的震惊和不安，却怎么也藏不住。
她显然也看到了网上的风暴。
“己经冲上热搜了，贾一凡你这次玩大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不怕玩托了？”
“怕什么。大部分人根本不关心真相是什么，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故事。我们现在，就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我早就知道’的机会。”
简依抿着嘴，没说话。
她看着贾一凡脸上那副自信满满的表情，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就像一个魔鬼，用最疯狂的手段，推着事情走向她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
而她，竟然在期待着那个结果。
就在这时，贾一凡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瞬间绷紧。
贾一凡接起电话，按下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人冰冷、又带着几分嘲弄的声音，贾一凡瞬间就听了出来。
是江离。
“贾先生，这就是你说的，价值一百万的‘正面宣传’？”
那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愤怒，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我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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