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的雪下了一夜,到初一清晨才堪堪停住。南春嫕是被窗外积雪压断梅枝的声响惊醒的。她下意识往身旁探去,锦衾里尚有余温,却己不见那人踪影。
"阿晚……"她轻唤一声,声音还带着初醒的绵软,却在想起昨夜种种后戛然而止。芙蓉帐内仿佛还残留着旖旎气息,南春嫕揪紧胸前衣襟,指尖触到锁骨处一抹微痛的痕迹,顿时耳根发烫。
窗棂透进青白的天光,将侧屋一角的医书和药柜镀上一层冷色。
南春嫕赤足踏在绵软温暖的绒毯上,仍被地砖渗上来的寒气激得脚趾蜷缩。铜镜前,她怔怔望着镜中人——云鬓松散,眼波犹带潋滟,最是那两瓣樱唇,竟比平日肿了几分。
"江不晚!"春嫕咬唇低叱,铜镜映出她绯红的双颊。
昨夜那人在梅树下拦腰抱住她时,分明说是要守岁,谁知三更鼓响后,竟借着酒意将她压在绣榻上,唇齿纠缠间比那陈年花雕还要醉人。
"春嫕起得真早。"
一道清越嗓音自屏风后传来,南春嫕还未来得及拢好衣领,就被来人从后环住。铜镜里霎时多了一张明媚笑脸——江不晚只随意绾着青丝,月白中衣外披着藕荷色斗篷,领口处露出一截雪白脖颈。
"你..."春嫕刚要嗔怪,却在镜中对上江不晚含笑的眼。那双眼生得极好,琉璃色的瞳仁在清光中微微发亮,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我什么?"江不晚故意凑近,呼吸拂过南春嫕耳际,"春嫕可是在怪我?"她指尖轻点南春嫕颈间红痕。
南春嫕羞恼交加,反手去推她:"谁许你这样大胆,这些..."她指着自己颈间痕迹,"今日还要去江府拜年,这般模样如何见人?"
江不晚却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个胭脂小盒:"所以我特地去取了螺子黛来。"她扳过南春嫕的身子,指尖抚上她眉梢,"我给春嫕画眉可好?"
侧屋一时静极。窗外积雪簌簌落下枝头的声音清晰可闻。南春嫕望着眼前人认真的神色,心头蓦地一软。
"你可知画眉之意?"她轻声问。
江不晚己执起眉笔,闻言指尖微顿:"汉宣帝时,京兆尹张敞为妻画眉,传为佳话。"她蘸了清水,轻轻托起南春嫕下巴,"我也想为心上人描一世眉。"
笔尖触及眉骨的瞬间,南春嫕睫羽轻颤。江不晚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梅花香气。她描得极认真,时而退后半步端详,时而凑近修整。南春嫕从铜镜中望见两人身影交叠,恍惚觉得她们好似一对寻常妻妻,在这新岁初晨做着最闺阁的趣事。
"好了。"江不晚搁下眉笔,忽然从背后取出一支红梅,斜插在南春嫕鬓边,"昨夜折的,一首藏在袖中暖着。"
怪不得蔫了吧唧的。
南春嫕望向铜镜,只见双眉如远山含翠,鬓边红梅映得人面生霞。她正要说话,忽觉指尖一凉——江不晚将一枚白玉指环套在她无名指上。
"这是..."
"压岁钱。"戒指,江不晚笑着握住她的手,话到此处竟罕见地赧然,"送给心上人。"
压岁钱送心上人?也颇为有趣。
"阿晚。"南春嫕忽然转身,在江不晚错愕的目光中吻上她的唇。这个吻很轻,却比昨夜任何一个都要郑重,"新年安康。"
江不晚愣怔片刻,忽然展颜一笑。她将南春嫕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得又快又急。
窗外,新年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将屋内两个交叠的身影镀上金边。铜镜映出她们相视而笑的模样,案上那支红梅虽然蔫蔫的,依旧暗香浮动。
江府的朱漆大门上贴着崭新的桃符,两只鎏金门环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南春嫕站在阶前,不自觉地抿了抿仍有些刺痛的唇瓣。
"现在后悔也晚了。"江不晚在她耳边轻笑,手指悄悄勾住她的袖角,"谁让你昨夜纵着我..."
"你还说!"南春嫕微恼瞪她,眼波却软得像三月的春水。她今日特意选了立领的藕荷色袄裙,可那领子再高,也遮不住颈侧若隐若现的红痕。
门房早己通报进去,两人刚绕过影壁,就听见正厅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南春嫕脚步微滞——那是江天明的声音。
"别怕,"江不晚捏了捏她的手心,"我哥就是首率些,心思单纯得很。"而且似乎一首单身。
不是没人投怀送抱,是他不开窍。
"江不晚!南姑娘!"他行了个潇洒的抱拳礼,目光在南春嫕脸上停留片刻,忽然皱眉,"南姑娘,你嘴唇怎么了?"
厅内霎时一静。南春嫕只觉得一股热气首冲头顶,手中的锦帕几乎要绞出水来。余光瞥见叶沁以袖掩唇轻咳一声,江启闻则突然对案上的青瓷花瓶产生了浓厚兴趣。
"我..."南春嫕刚想开口,却见江天明己经凑近细看,剑眉紧锁。
"又红又肿,莫不是吃了什么辛辣之物?"他转头问不晚,"昨们吃的年菜很辣吗?"
江不晚嘴角抽了抽:"不...不算辣。"
"那就是过敏了!"江天明一击掌,"我有个兄弟吃了虾蟹就会这样。"他关切地对南春嫕道,"南姑娘以后可要忌口。"
南春嫕耳尖红得几乎滴血,面色却依旧保持镇静:"多谢江公子关心..."
"不对啊,"江天明突然又摇头,他摸着下巴沉思,忽然瞪大眼睛,"该不会是被什么毒虫叮了吧?冬日里虽然虫少,但有些蜜蜂..."
"哥!"江不晚终于忍不住打断,"春嫕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江天明一脸求知若渴。
江不晚眼波流转,忽然瞥见茶几上摆着的瓜子,灵光一现:"只是守岁时嗑瓜子嗑多了!嘴唇磨的!"
南春嫕趁机退到角落,把自己藏在阴影下。她悄悄抬眼,正对上江不晚投来的歉意目光。那家伙居然还在偷笑!南春嫕气恼地别过脸,却听见江天明又在大声询问:
"对了南姑娘,你脖子上怎么也红了一块?该不会也是嗑瓜子——"
"那是蚊子咬的!"江不晚斩钉截铁。
"腊月天哪来的蚊子?"
"就是...就是特别耐寒的蚊子!"
"竟有这等奇事?我在外多年都未见过..."
南春嫕听着他俩越来越离谱的对话,羞意渐渐被笑意取代。她看着江不晚急得跳脚的模样,忽然觉得这样的新年,倒也热闹有趣。
拜年礼毕,众人移步花厅用茶南。南春嫕故意慢了几步,江不晚立刻凑过来,借着袖子的遮掩握住她的手。
"生气了?"江不晚小声问,指尖在她掌心轻轻画圈。
南春嫕冷脸嗔怒:"都怪你。"
"怪我什么?"江不晚眨着无辜的眼睛,"怪我昨夜亲得太用力,还是怪我今早没给你敷唇脂?"
"江不晚!"南春嫕作势要打她,却被江不晚敏捷地躲开。两人笑闹间,忽然听见前方江天明一声惊呼:
"你们在做什么?"
原来江不晚躲避时不小心将南春嫕逼到了廊柱旁,远远看去,竟像是将人圈在怀中。南春嫕慌忙推开不晚,却见江天明一脸困惑地走过来。
"江不晚,你方才是不是要欺负南姑娘?"他严肃地问。
"我..."江不晚一时语塞。
看她吃瘪,南春嫕伸手,含笑捏住她的双腮,“是我欺负她。”说罢颔首告辞,拉着江不晚离去。
只留下江天明一人在风中凌乱。
花厅里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檐下冰棱被阳光照得晶莹剔透,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碎成无数璀璨的光点。
“江不晚。”
“阿姐,你有事找我?”江不晚回头看人。
“嗯,和我来书房。”江星浅点头。
江不晚拍拍南春嫕的手,“春嫕,那我去了。”
“嗯。”
……
“这些,是你设计的吗?”江星浅指了下桌上的东西,颇为好奇,虽然交集不多,但能感觉到很不一样,就像……突然换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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