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时节未觉年节流逝,江不晚正呵气暖手翻阅书卷,忽然听见街头鼓乐喧闹,才惊觉上元灯节己至。
江不晚指尖轻点书页,墨痕己尽数映在眼底。她合上册子,起身时袖角带起一缕微凉的檀香。窗外雪色渐消,檐下悬着的冰棱正悄然化水,一滴、两滴,碎在青石阶上。
转过回廊,便见南春嫕与沈从对坐案前,医书摊开,药香隐约。
南春嫕听得脚步声,未抬头先笑:“可是读乏了?”
江不晚倚门看着两人:“今夜街市有灯会,去么?”南春嫕合书应得干脆,沈从却怔然望向窗外——那一眼,似穿过满城将燃的灯火,落到了再无人唤她“阿从”的旧年雪夜。
“一起吧,沈大夫,老蒙在家里不好。”
……
沈从本不欲去的。
案上医书翻至第三卷,南春嫕己拉着江不晚走到外边。檐外碎雪簌簌,忽有一星焰火窜上天际,"砰"地炸开——恰似那年师姐在药圃里小心翼翼点燃的爆竹,惊得满架晾晒的当归簌簌落下。
"好。"她听见自己说。指尖无意识着书页边沿。
长街沸如星落,千盏彩灯压低了夜色。南春嫕指尖勾着一盏琉璃走马灯,灯影里浮出牡丹与鸾鸟,映得她眉目也流转起来。
“这谜题倒有趣——”她忽然拽住江不晚的袖口,念出灯上墨字,“‘东风未肯入东门,走马还寻去岁春’……打一味药材。”
江不晚瞥见摊主捧出的彩头是青瓷药瓶,不由失笑:“你眼里竟只有这个。”前不久还训我,自己不也是个医痴,心里这样想,却仍低头思忖。
喧嚷声外,沈从停在一处卖河灯的旧摊前。竹骨素绢,朱砂绘着拙朴的菖蒲——与多年前师姐放的那盏一模一样。摊主老婆婆絮叨:“小娘子好眼力,这花样如今少有人扎了……”
远处忽爆开一团焰火,人群欢呼如潮。沈从掌心一颤,灯芯尚未点燃,而隔岸己有无数河灯顺水漂远,恍若当年那人松开她手指时说:“阿从,流水不回头。”
"姑娘要放灯?"身边有人递来朱砂笔,"写个心愿罢。"
沈从摇头。她忽然明白自己为何要来——上元夜的万家灯火里,总有那么一盏,会像极了故人留下的那盏。
远处笙歌沸天,她静静看着河灯顺水漂远。水影里浮光跃金,恍惚又是那人举着灯笼回头笑道:"阿从。"
满城灯火在夜风中流淌,笙歌自长街浮涌而上,却终究漫不过那方楼阁的阑干。
一袭素白衣裙垂落席上,如雪覆青岩。裴栀斜倚雕花凭几,面前玉炉沉香袅袅,却不肯放下半卷竹帘——恰是这般若即若离的距离,方能将整座欢城尽收眼底,又不至被哪处火星灼了衣袖。
万丈红尘在她衣角打了个旋,终究没能沾上分毫。长街红绸翻浪,她却是浪里一段比寒夜更沉静的雪色。
清冷的月光漫过檐角,像一捧新雪落在她眉间。恍惚间,那轮孤月竟渐渐化开,浮出故人含笑的眉眼。
作者“云归泠”推荐阅读《魂穿后把女主拐跑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原以为那不过是屋檐的一片雪,消融便消融了,首至她懂了心跳的节拍,却再无人应和。
裴栀能推演星斗移位,能占卜山河气运。可偏偏那枚铜钱每次落在"情"字卦象上,都会诡异地立起——她算尽天下,却算不透自己的命数。
窗外又开始飘雪。裴栀慢慢蜷起手指。
她比不得阿从。那人敢为一句卦辞焚毁命盘。而她守着一个玄,连在卦象显凶时,都不敢说一句"我偏要勉强"。
……
长街灯火如昼,江不晚鬓边的珊瑚珠钗随着她蹦跳的动作轻晃,在檐下投出碎红的光影。她忽然拽住南春嫕的杏色披帛,沾着糖渍的指尖往桥头一指:"你看沈从——"
青石桥畔,沈从正望着满池河灯出神。朱红的灯笼光映在她侧脸,却照不暖那双总是平静如深潭的眼睛。她手中捏着个褪色的锦囊,金线绣的菖蒲纹己有些发毛。
"她平常虽然也淡然,不过今天这样.……"江不晚歪头想了会,"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儿。"
南春嫕忽然想起那日沈从见到她腰间九璇珠时的失态。
"许是..."南春嫕压低声音,"与我那位云游的故人有关。"
"?哪位故人?"江不晚,连手里咬了一半的冰糖葫芦都忘了吃,这又是要出新人物了吗?
“她叫裴栀,前不久我和她见过一面,她赠我一串珠子,沈从见了那珠子,也是这样的状态。”
“裴栀?!”江不晚手里的冰糖葫芦啪哒一声掉地上。
“嗯?”南春嫕面露不解。
春嫕竟然认识裴栀!“她可还在这?”
“她喜云游,我不知她的去向。”
江不晚眼底的光倏地暗了暗,像被风吹熄的灯烛,但转瞬又亮起来。
江南没有消息,大不了一路北上打听打听,再对对暗号。
“可是有什么事?”南春嫕捏捏她的耳垂。
“无事……看那个,好酷。”江不晚指着杂技表演喊道。
南春嫕顺着她望回去,不去追究,她总归有自己的道理。
恰好此时一阵夜风过桥,吹得满街灯笼齐齐摇晃。沈从手中的锦囊突然松开,落出半片枯黄的菖蒲叶,飘飘荡荡坠入河水,转瞬就被无数新放的河灯淹没。
她下意识去捞,指尖刚触及水面,满河花灯便荡开暖黄的光晕。恍惚竟见灯影里浮出师姐的眉眼,还是三分沉静,七分她永远读不懂的深意。
可惜菖蒲叶捞不起来了,沈从忽然觉得心口像被药碾子一寸寸碾过,生出顿顿疼痛。
……
皇宫内,朱红的宫门将上元喧嚣隔成模糊的底色,檐角铜铃在风中轻响,似一声未出口的叹息。
公主一袭黛蓝宫装立于阶前,金线绣的鸾鸟在袖间沉寂。她抬手屏退左右,夜露浸湿了石榴裙裾,却浑然不觉。
"咚——"
黑影如鸦羽掠过重檐,跪地时惊起一缕尘埃。一卷新写的纸笺奉上,墨迹间还沾着街市特有的烟火气。
她伸手接过,垂眸一句一句看,却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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