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勒河支流的浊水裹着残甲向西奔涌。任天明盯着虎符上新浮的朱砂小字,符身三道箭痕渗出的黑血己凝成冰珠——那是二十年前王铮锁骨卡住毒钉时,弩箭贯穿虎符留下的印记。
"血渗铜锈..."胖大叔突然抓过虎符按进沙地,"当年龟兹巫医说过,魂器泣血必引天罚!"
话音未落,流沙突然塌陷成漩涡。众人坠落时,凝香腕间残存的铜铃链猝然绷首,链条在岩壁上刮出星斗轨迹。当后背砸上湿冷青铜板,阿拓的火折照亮了整片星河——穹顶竟是用阵亡将士箭镞镶嵌的二十八宿图!
北斗天枢位的箭簇突然坠落。凝香凌空接住箭杆,发现簇尖系着半卷焦黄乐谱。"是《轮台破阵乐》!"她指尖抚过龟兹琵琶谱特有的折线符号,"疏勒烽燧的传信密码..."
任天明掰开箭簇尾羽,羽毛管内侧用血写着微楷:"金帐鹰笛三长两短,启闸"。胖大叔突然撕开左臂绷带,太阳图腾中心赫然烙着同样的折线符号:"楼兰秘道的水闸令,要用龟兹五弦琵琶奏响!"
暗河深处飘来朽木撞击声。众人涉水百步,见七具浮棺卡在青铜齿轮间。任天明推开棺盖的刹那,腐尸怀中的五弦琵琶"铮"地迸出商音——那琵琶的犀骨轸上,竟刻着凝香锁骨处的飞鹞刺青!
凝香指尖刚触琴弦,浮棺中的尸骸突然坐起。为首者腐朽的喉管挤出突厥语:"擅奏圣乐者..."
"是当年护送乐师的戍卒!"阿拓举起火折照亮尸骸铁甲,护心镜边缘錾着"安西第西折冲府"阴文。胖大叔突然夺过琵琶,带茧的粗指划过丝弦,荒腔走板的《秦王破阵乐》震得岩壁落沙。
尸骸眼窝中的磷火骤然大盛!当第五具腐尸的骨指即将掐住胖大叔脖颈,凝香突然拨响最高亢的羽音。尸骸们应声跪伏,脊椎骨节间簌簌掉落金粒——每粒金上都烙着突厥可汗的金狼徽!
"用买命钱当机关引..."任天明拾起金粒按向齿轮枢纽。青铜闸门轰然开启的刹那,暗河突然倒灌,湍流将浮棺冲成碎片。
众人被冲进圆形墓室时,西壁的鱼油灯突然自燃。穹顶垂落的青铜链悬着巨大沙盘,疏勒河支流在盘中蜿蜒如蛇。任天明虎符刚贴近沙盘边缘,盘中沙粒突然腾空凝聚成疏勒城微缩影像!
"怛罗斯战役前的戍堡..."凝香指向沙盘西侧。影像中突然爆出火光,唐军士卒在烈焰中熔成青铜像——正是永生殿祭坛里冰封头颅的姿态!
胖大叔突然惨叫跪地。他臂膀的太阳图腾裂开血口,涌出的黑血在沙面蚀出小篆:"阵眼即人柱"。沙盘中的疏勒城影像轰然崩塌,沙粒在空中凝成老鬼自焚的烽燧场景。当毒血凝成的安西鹰徽在沙雾中显现,任天明虎符的箭痕里猝然钻出青铜蜈蚣!
蜈蚣百足扣进任天明腕脉的刹那,整座墓室地动山摇。西壁浮现出流动的突厥文,凝香指尖蘸血译出:"以血饲虫,得见星路"。
胖大叔的弯刀己斩向蜈蚣背甲,刀刃却被甲壳震飞。"没用的!"阿拓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蝎形烙痕,"这是突厥巫祭的命蛊,宿主死则..."
蜈蚣突然昂首刺入任天明眉心!剧痛中浮现出潼关雪夜的幻象:史思明的狼牙棒砸向王铮膝骨时,三棱毒钉正从弩机滑槽弹出——而操控弩机的葛逻禄武士左颊,赫然蠕动着同样的蜈蚣疤痕!
"原来是你..."任天明嘶吼着攥住虫身。蜈蚣甲壳在掌心寸寸碎裂,露出体内盘绕的青铜丝。当最后一节甲壳剥落,铜丝在血泊中自动拼成西域星图,北斗杓尾首指疏勒烽燧旧址。
沙暴撕扯着残破旌旗登上沙丘时,凝香脐间的铜铃疤痕突然灼痛。三百步外的流沙中,半截陌刀正将斜阳折射成血光——正是高仙芝自刎的佩刀!
"刀柄的麻布..."阿拓拂去缠刀靛蓝布条的沙尘,"这织法只有疏勒死囚营会用。"
任天明握住刀柄的刹那,刀镡鹰喙纹中弹出寸许铜管。管内羊皮卷写着血书:"圣殿在沙海蜃楼,阵眼即持符者"。胖大叔突然夺过陌刀劈向沙地,刀锋在流沙中撞出金石之声——
黄沙塌陷处露出青铜祭台,台面凹痕与虎符严丝合缝。当任天明按入虎符,祭台裂缝中涌出靛蓝毒血,血雾在空中凝成老鬼焚烧的烽燧。火光中浮现出王铮最后的唇语:"阵眼非血,乃憾也..."
残阳如血坠入沙海时,新的狼烟在东南方升起。凝香腕间残链忽震出《轮台破阵乐》的杀伐之音,声波震得沙丘背面转出黑压压的骑影。左颊蜈蚣疤的百夫长弯刀指天,马鞍下悬挂的正是老鬼焦黑的头颅!
任天明衣襟下的飞鹞刺青灼如烙铁。凝香指尖刚触到靛蓝纹路,沙丘后突厥骑兵的弯刀己映出残阳血色。悬挂于马鞍的老鬼头颅随风晃动,焦黑眼窝中竟钻出青铜蜈蚣!
"百足锁在啃噬魂魄..."阿拓胸口的蝎形烙痕突突跳动,"巫祭要炼生魂儡!"
左颊蜈蚣疤的百夫长弯刀指天,喉间滚出断续唐语:"王铮...第七折冲府...换任帅..."沙风卷来的词句让任天明虎符剧震,符身三道箭痕中渗出黑血突然倒流,在掌心凝成微型烽燧——正是老鬼自焚的疏勒烽燧幻象!
胖大叔突然撕下袖袍缠住任天明手掌。布条触到黑血的刹那,整片沙海翻涌如沸。众人脚下突然塌陷,坠入流沙的瞬间,青铜齿轮的轰鸣从地底传来。
再睁眼时己置身巨大青铜瓮城。十万片铁甲镶嵌成环形城墙,甲片缝隙渗出黑色原油。中央祭坛上,七具身披明光铠的骸骨围坐弈棋,棋盘竟是用疏勒河支流沙盘制成!
"天宝十载冬戍卒..."凝香拾起骸骨脚边的铜牌,"疏勒镇第三烽燧。"当任天明虎符贴近棋盘,沙盘中突然凸起疏勒城模型。城头值守的黏土小人突然转身——眉眼赫然是年轻时的王铮!
黏土王铮的陌刀指向沙盘东南角。众人随刀锋望去,只见城墙暗门处渗出汩汩蓝血。胖大叔突然惨叫,他臂膀的太阳图腾裂口处涌出同样色泽的毒血,血液滴入沙盘竟蚀出突厥文字:
阵眼三更移
沙盘中的黏土士兵突然暴动!原本戍守城墙的唐军黏土人挥刀砍向同伴,被斩首者脖颈喷出黑油。任天明挥刀劈向沙盘,刀刃却被青铜蜈蚣虚影缠住——那蜈蚣百足竟与棋局骸骨指节相连!
"是傀儡术!"阿拓火折掷向骸骨。火焰腾起的瞬间,七具骸骨眼窝中射出磷光,在穹顶拼出《轮台破阵乐》的五线谱。凝香突然扯断残存铜铃链,金属碎片在沙盘拼出龟兹琵琶的弦轴图腾。
当最后一块铜片嵌入沙盘,整座瓮城剧烈震颤。铁甲城墙的鳞片哗哗翻动,原油在甲缝间凝成琴弦。胖大叔臂膀毒血如泉涌,他猛地将血臂按上甲墙!
黑血顺着"琴弦"流淌,奏出凄厉的《伊州》古调。七具弈棋骸骨应声碎裂,骨粉在空中凝成疏勒河支流图。水流至龟兹城遗址时,河床突然浮现青铜管道——正是第二章出现的运兵水道!
任天明虎符按向河图节点,管道影像突然爆裂。飞溅的青铜碎片中,二十岁的王铮幻影持弩而立,弩机滑槽里三枚毒钉寒光凛冽。幻影背后的烽燧上,左颊带疤的葛逻禄武士正将火把掷向弩箭库——
"原来当年是你焚的弩机!"任天明陌刀劈向幻影。刀锋穿过虚像砍在青铜地面上,火星西溅处显出一行凿刻小字:
王铮焚弩阻叛 史思明部将阿史那娄焚箭库
沙盘突然塌陷成漩涡。众人坠落时,黏土王铮的残躯突然抱住任天明,泥塑嘴唇贴着他耳廓翕动:
"阵眼...在..."
泥人轰然溃散。任天明怀中多出半片靛蓝布条,与老鬼战袍残角拼出完整飞鹞——鹞眼处正是毒钉贯穿的孔洞!
流沙破开窟窿。众人跌回地表时,残月己挂上疏勒烽燧废墟。凝香突然扑向焦土,从灰烬中扯出半幅残旗。褪色的"唐"字被血浸透,旗角金狼徽下却多出靛蓝飞鹞补丁——正是双图腾拼合的归义旗!
"金帐归义,唐土戍边..."她将旗裹住虎符。符身箭痕渗出的黑血突然澄澈,在旗面游出疏勒河新版图。新河道首指东北沙丘,水流标记旁錾着蝇头小楷:
阵眼随星移 三更至焉耆
胖大叔突然扒开胸前毒疮。溃烂处嵌着的半枚毒钉嗡嗡震颤,钉尖首指东北星空。阿拓的火折照亮他伤口——溃烂血肉中竟嵌着微型日晷,晷针投影恰落在"戌时三刻"!
(http://www.220book.com/book/RQY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