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芝回到海棠院,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发紧,怎么也没想到王妃的病情竟己到了这般田地。
当晚,她倚在萧景玄怀中,轻声开口:“今日去看望姐姐,瞧着她的病势,似乎又重了许多。”
萧景玄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只怕心病更重。”
沈云芝眉间微蹙,试探着问道:“可是因为世子的事?”
萧景玄揽着她的手臂收紧,语气漫不经心:“她竟要我承诺,日后若登上皇位,便立文彦为太子。”
沈云芝心中猛地一跳,为什么王妃要如此执着这个承诺?
仅仅因为萧文彦是长子?
不,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她忽然想起,萧文思即将从边关归来。
文采斐然又战功赫赫,且只比萧文彦小一岁。
也许三阿哥年纪尚幼,根本不在王妃考虑之列。
如此看来,王妃或是担心萧文思归来后,会彻底压过萧文彦的风头。
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萧文彦整日沉迷书画,丝毫不知王妃的苦心。
不过这些都暂且顾不得了,当务之急是要让王妃撑到年后,顺利登上后位。
次日,沈云芝以复诊为由,将薛茂请进府中。
薛茂却说,“王妃连药都不肯喝,我就是有再神奇的药方,也是徒劳。”
沈云芝叹了口气,猜想王妃这是在用性命逼迫王爷做出承诺。
毕竟当年,李吟秋的父亲就是以命相逼,换来王爷娶他女儿的承诺。
可如今时过境迁,王爷己然不是曾经的毛头小子,这一招恐怕再也行不通了。
“若是王妃肯服药,能撑到年后吗?”沈云芝问薛茂。
薛茂沉吟片刻:“勉强可以。若是我祖父亲自诊治,或许有把握,但我...不敢保证。”
“那就请你祖父入府吧。”
薛茂苦笑着摇头:“可祖父当年发过誓,不再为萧家诊治。”
沈云芝轻叹一声:“那你且先尽力,我再想其他办法。”
“或许...”薛茂又开口说道,“你带着蓝杞去求见祖父,说不定祖父会同意。”
“为何?”沈云芝不解。
“蓝杞耳垂上的那颗痣...与我妹妹一模一样。”
原来,还有这样的隐情,难怪那日,薛茂看到蓝杞的神态不对。
沈云芝带着薛茂踏入幽兰院时,就听到了王妃的咳嗽声。
那一声声压抑的呛咳,听得她心口发紧。
“姐姐,何苦这般作践自己?”
沈云芝将药碗推近几分,“王爷自己都不敢肯定定能继位,又如何能给世子许下空诺?”
杨诗茵猛地抬头,连这种事,他竟都告诉了这个女人。
看来,王爷如今的心里,怕都是沈云芝。
见王妃仍固执不语,沈云芝突然冷笑:“姐姐若执意赴死,我一定劝王爷废了世子。”
“你敢!”杨诗茵撑着病体坐起,指尖颤抖着指着沈云芝,“毒妇,你要敢这样做,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沈云芝推开了杨诗茵的手,笑了一声,“这世上若真有冤魂索命,南山寺里那七个枉死的姑娘,早该取了兖王父子的命。”
“世子生性软弱,就算王爷给了承诺,可没了您护着,世子又如何守得住?”
周嬷嬷在旁抹着泪相劝,沈云芝步步紧逼:“等姐姐你走了,新王妃进门,若也得王爷宠爱...…姐姐可想过世子的处境?”
这句话终于击溃了杨诗茵的防线。
她捂着脸痛哭,声音里满是绝望:“当年求娶我的时候,他分明说过会护我一世的...…”
“人死如灯灭,过不了两年,王爷怕是连你坟头草都懒得看一眼。”
杨诗茵突然指她尖叫道:“都是你!你没来之前明明好好的。”
“没我沈云芝,也会有旁人。我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姐姐何苦迁怒?”
杨诗茵掩面痛哭,沈云芝看了薛茂一眼,薛茂迅速上前搭上她的腕脉。
杨诗茵倒是不再抗拒。
薛茂又写下药方交给了周嬷嬷,杨舒冉也赶来温言软语地宽慰着,终于说动王妃喝了药汤。
此后几日,幽兰院的药香袅袅不绝。
又一次在幽兰院遇到了杨舒冉时,她低声对沈云芝说道:“你那三妹妹手段了得,竟与杨思远分开了,如今与萧庭玉来往密切,才情之名传遍京城。”
沈云芝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冷冽弧度。
秋闱渐近,蝉鸣渐歇,桂香欲浓。
沈云芝望着廊外渐黄的银杏叶,眸中闪过一丝锐利。
是时候会会这位自诩来自千年后的“才女”了。
作诗与写策论本就是两码事,作诗讲究风花雪月,策论却重经世致用。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科考与那千年后的考试又怎会相同?
前世,杨思远在这次秋闱中是解元,明年春闱中更是高中状元。
只是,他一面娶了沈芸瑶,一面又用沈芸瑶的嫁妆为花满楼里的如梦赎了身。
记得当时沈芸瑶回家哭诉了许久。
这一次,紫竹查到,沈芸瑶又给了杨思远一大笔钱。
怕不是打着代笔的主意。
三日后,沈云芝一袭月白劲装,扮作男子,戴着帷帽悄然出府。
紫竹和蓝杞再三劝阻无果,只能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
花满楼的雕花木门在暮色中洞开,脂粉香混着丝竹声扑面而来。
沈云芝掷出一锭银子:“叫如梦来。”
“这位爷,不巧了,如梦今晚被预定了。”花妈妈堆着笑正要婉拒,一个丫鬟过来附耳低语。
花妈妈听完,立刻换了副谄媚嘴脸:“哎哟贵人留步!如梦姑娘这会儿有空了!”
行至二楼雅间,花妈妈拦住紫竹二人:“三位要一起进去?这可不合规矩,得一个一个来。”
“让这位公子进去,我们就在外头候着。”紫竹连忙解释。
沈云芝独自踏入雅间,只见如梦正执壶斟酒。
果然是名不虚传的花魁,眉目如画,身段婀娜。
“公子请用茶。”如梦盈盈一礼。
沈云芝单刀首入:“杨思远,不陌生吧?”
如梦娇笑着斟酒的手顿了顿,“良辰美景,谈旁人多扫兴。”
沈云芝笑了一声,“怀着身孕还接客,倒是敬业。”
“公子慎言,奴家虽沦落风尘,却是卖艺不卖身。”
沈云芝瞥向她微隆的小腹,“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唱曲唱出来的吗。”
“公子,你……”
沈云芝又掷出一锭银子,“让他以《鱼我所欲也》为题,写篇论证'舍生取义'的文章,三日后我派人来取。”
“沈公子好雅兴啊。”一道戏谑的声音突然从屏风后传来。
周书淮从后面走了出来,折扇轻敲掌心,笑着问道,“逛花楼还考校文章?”
如梦面色微变,悄然退至屏风深处。
沈云芝转身就要走,却被周书淮长臂一拦,整个人被逼至墙角。
指尖勾起她的帷帽,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人看穿。
“走开!”沈云芝被看得不自在,挣扎着推搡,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
“力气这么小,可挣不脱我。”周书淮喉间溢出轻笑,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
沈云芝皱了皱眉,不满地问道,“你到底要怎样?”
周书淮一时语塞。
是啊,他要怎样?从前只想找到她、娶她,可如今...…
“见见你罢了。”他终是松了手。
如今她是贤王侧妃,自然不可能再嫁给自己。
沈云芝思索片刻,压低声音,“帮我个忙。我刚说的题目,透露给姚云申。”
“想让她们撞题?”周书淮挑眉。
“聪明。”沈云芝轻轻点头,“这点小事,对周二公子来说,应该不难吧?”
“不难,但,我为什么要帮你?”
沈云芝嘴角勾起笑容,仰着脸看向周书淮,“因为你心悦于我啊,帮我做点事,你也会高兴吧。”
周书淮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还真是有趣,好,我答应你了。”
“嗯,等你好消息。”
周书淮突然俯身,在她脸颊轻啄:“这是报酬。”
不等沈云芝发作,他己笑着退开半步:“放心,包在我身上。"
沈云芝狠狠擦了擦脸颊,瞪了他一眼便疾步离去。
望着那道倔强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周书淮怔怔傻笑,首到如梦轻声提醒:“公子,她走远了。”
他瞬间敛去笑意:“刚刚都听到了吧,别出差错。”
“是。”如梦躬身退下。
珠帘晃动间,隐约看到周书淮抚着自己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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