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标准化下的暗流
丰泽园合营后的第一天开张，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拉开了序幕。
没了往日的从容，后厨里弥漫着一种兵荒马乱的焦躁。王书记亲自坐镇，管理处那个年轻干事拿着个崭新的笔记本，像监工一样在厨房里转来转去，手里还拿着个老式的机械秒表，时不时“咔哒”按一下。
“白守仁！和面时间到了！停！醒面时间严格控制二十分钟！多一秒少一秒都不行！”干事对着白案那边喊，声音尖利。
白守仁师傅刚把面团揉出点光，就被迫停下，看着那团面，眼神痛苦。做面点讲究的就是个手感和经验，醒面时间全凭师傅根据面粉、水温、天气来把握，这掐着秒表算，能做出什么好面？
“红案一组！切配工！土豆丝！标准粗细三毫米！长度五厘米！每份配菜重量误差不得超过五克！称！都给我上秤！”干事又冲到红案那边，指着案板上堆成小山的土豆。
几个负责切配的年轻帮工手忙脚乱，拿着尺子比划着切，又小心翼翼地把切好的土豆丝往小秤盘上放，动作笨拙又滑稽。案板前一片狼藉，切出来的土豆丝粗细不均，长的长，短的短，哪还有半点刀工的影子？
何雨柱作为新晋的“红案二组副组长”，被分配的任务是“研究”一道用边角料（主要是白菜帮子和萝卜皮）制作的“创新经济菜”。他被“隔离”在厨房角落的一个小灶台旁，面前堆着一堆水淋淋的白菜帮子和萝卜皮。
王书记背着手踱步过来，看着那堆边角料，满意地点点头：“小何同志，这个任务很有意义！化腐朽为神奇，变废为宝，正是我们勤俭节约革命精神的体现！好好研究！争取弄出一道既经济实惠，又能体现我们丰泽园…呃…新风貌的菜品来！”
何雨柱脸上没什么表情，应了一声：“好的，王书记。”
灵觉却无声地覆盖着整个后厨的混乱。谭炳生被束缚在所谓“标准化”的流程里，每一步操作都被秒表和秤砣限制着，如同困兽。他掌勺的大锅菜，火候被要求“定时定量”，调料投放被精确到“钱”，做出来的菜，味道变得平庸刻板，失去了往日的灵魂。谭师傅每一次被迫放下锅铲，看向那被糟蹋的食材时，眼中那深切的痛苦和无力感，都清晰地传递到何雨柱的心底。
而前厅，更是一片鸡飞狗跳。
往日丰泽园的老主顾，多是些讲究口味的老饕和家境殷实的食客。今天一开门，涌进来的却大多是冲着“合营”、“便宜”来的普通市民和附近单位的职工。跑堂的伙计们哪见过这阵仗，以前是伺候惯了大爷，讲究个眼明手快、言语周到，现在被一群拿着粮票、吵吵嚷嚷、只关心“分量足不足”、“能不能多给点汤”的食客围着，顿时手忙脚乱，满头大汗。
“同志！同志！我这红烧肉怎么才这么几块？还没我手指头粗！你们合营了也不能这么抠搜吧？”一个穿着工装的大汉拍着桌子嚷嚷。
“就是！这清炒时蔬，菜叶子都黄了！还卖这么贵？”一个大妈尖着嗓子抱怨。
“服务员！服务员！这边加点开水！喊半天了！聋啦？”
“菜单呢？不是说有便宜实惠的大众菜吗？怎么还是这么贵？”
抱怨声、催促声、碗碟碰撞声响成一片。几个老跑堂的，脸涨得通红，被训得晕头转向，差点跟客人吵起来。经理急得团团转，不停地安抚，又往后厨跑，催着上菜快点，再快点！
后厨的压力更是倍增。标准化流程在汹涌的人潮面前显得如此笨拙可笑。切配跟不上，大灶炒不过来，出锅的菜要么咸了淡了，要么火候老了。传菜的伙计端着盘子穿梭在拥挤吵闹的大堂里，稍不留神就撞到一起，汤汁菜水洒了一地，引来更多的抱怨和叫骂。
整个丰泽园，像个被强行套上不合身新衣服的巨人，笨拙、混乱、处处透着别扭。昔日那优雅从容的“堂倌一炷香，菜香满厅堂”的气韵，被这合营后的第一日，撕扯得荡然无存。
何雨柱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手里拿着一片白菜帮子，指尖无意识地着粗糙的纤维。灵觉清晰地捕捉到王书记在混乱中强作镇定的焦躁，经理的满头大汗，谭师傅的麻木痛苦，伙计们的怨声载道，以及食客们那毫不掩饰的失望和不满。
这就是合营？这就是为人民服务的新道路？用冰冷的数字和僵化的流程，扼杀厨艺的灵魂，换来一片混乱和抱怨？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那片白菜帮子，丹田内浑厚的真元缓缓流转，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气息悄然渗透进去。那原本有些干瘪发蔫的白菜帮子，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水灵鲜嫩起来，断口处甚至渗出晶莹的汁液！
何雨柱眼神微动。筑基之后，他对生命气息的细微掌控，似乎又精进了一层？这倒是研究“创新经济菜”的意外收获。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点讽刺的笑意。
就在这时，一个跑堂的小伙计气喘吁吁地冲进后厨，带着哭腔喊道：“王书记！经理！不好了！三号桌的客人…吃着吃着吵起来了！打…打起来了！”
王书记的脸“唰”地一下白了。谭炳生握着锅铲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丰泽园合营后的第一天，就在这混乱不堪、一地鸡毛的闹剧中，迎来了黄昏。
何雨柱放下手中那片变得水灵的白菜帮，目光平静地穿过嘈杂混乱的后厨，投向窗外。暮色西合，轧钢厂方向，巨大的烟囱依旧喷吐着滚滚浓烟，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勾勒出粗犷而充满力量的轮廓。
该做决定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RU2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