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调组办公室的百叶窗半开着，晨光斜斜地射进来，在高强的后颈投下一道菱形光斑。
他盯着王胜茶杯里上下浮动的枸杞，喉结动了三下，终于开口道：“王指导……林组长真的调走了？”
王胜正在往保温杯里续水，壶嘴冒出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
他垂眼看着水面升腾起的白雾，声音低沉而缓慢地说：“这是总局的调令，谁能阻拦呢？”他的手指在杯壁上敲了两下，“只是苦了青训的那些账本——若雪盯了三个月，才刚刚理出点头绪。”
高强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三年前那份调查报告被退回时，他也有过这样的触感，钝痛从指腹钻进骨头里。
他想起昨晚王胜推给他的旧文件，封皮上自己手写的“2023”两个字，墨迹都己经褪成了浅灰色。
女儿上周视频时还在说，宿舍的暖气总是坏，他盯着屏幕里女儿冻红的鼻尖，把“妈给你寄了暖手宝”这句话咽下去又重复着，像一台卡带的老录音机。
“我……我来盯着。”他突然出声，惊得桌上的搪瓷缸晃了晃，水溅到了王胜的《天罡十二诀》上，晕开了一小片墨渍。
王胜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像一把浸了温水的刀。
高强看到他眼底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很快又暗了下去，只余下一声叹息：“老高，这活儿吃力不讨好。”
“我女儿……她明年毕业。”高强掏出手机，屏保是女儿穿着学士服的照片，“我就想……等她回来，能踢上干净的联赛。”
王胜没有接话，而是把钢笔递了过去。
笔尖在账本封皮上顿了顿，突然说：“今晚八点，云平台财务模块权限更新。”
高强握着钢笔的手紧了紧。
他听到窗外麻雀扑腾翅膀的声音，想起今早出门时，信箱里多了一封匿名信，信纸上印着“提前退休”西个烫金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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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晓雯把卡布奇诺往自己远处推了推。
咖啡馆二楼临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耳垂的珍珠耳钉上折射出光斑。
她看着对面的高强，他西装领口的褶皱比昨天多了三道，左手小指无意识地抠着桌布边缘——这是典型的动摇信号。
“高主管最近很辛苦啊。”她用银匙搅着咖啡，匙柄碰到杯壁发出细碎的声响，“听说王指导把青训账本都压给你了？”
高强的喉结滚动了两下，目光在她腕间的翡翠镯子上停留了半秒——那是陈副局长上个月在澳门拍得的物品，他在青训中心的监控里见过。
“周秘书消息真灵通。”
“我也是替高主管不值。”周晓雯身子前倾，香水味混合着咖啡香弥漫过来，“您当年带的梯队拿过全国U15亚军，现在却要给年轻人擦屁股？”她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手机，“我有个朋友在人事处，说提前退休的名额……还能争取。”
高强的手指抠进桌布里，指节泛白：“需要我做什么？”
“就一件小事。”周晓雯的声音更轻了，“王指导这两周的行程安排，特别是和张远山见面的时间。”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片推过去，“这是我私人号码，想好了发消息。”
高强捏着卡片站起来时，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走到楼梯口时回头，正看见周晓雯低头看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动——和三年前他在青训中心监控里见过的，那个往境外账户转账的女人，动作一模一样。
林若雪把冷掉的拿铁推到一边。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天罡绿茵，北斗征途》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玻璃橱窗映出她的影子，眼尾的泪痣被哭花的睫毛膏晕染开，像一滴没擦干净的血。
她盯着对面的周晓雯，看着她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紧紧绞着手包链，听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若雪，你何必跟着王胜硬扛呢？”
“我就是个查账的。”林若雪吸了吸鼻子，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纸巾，“可他们说……说我查到了不该查的东西。”她突然抬头，眼底的慌乱像被风吹散的云，“周姐，你说陈局最近怎么总躲着我？是不是怕张远山回来？”
周晓雯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端咖啡杯的手停在半空，杯沿碰到牙齿疼得厉害：“他怎么可能回来！”话出口才惊觉失言，忙用咳嗽掩饰，“张远山退休这么多年，国外医疗条件又好……”
林若雪望着她泛红的耳尖，把最后半杯咖啡一饮而尽。
冰块撞着牙齿的凉意在舌尖炸开，她想起王胜今早说的话：“要让她觉得，你比她更怕。”
陈副局长家的防盗门在柳如烟的警棍敲击下发出闷响。
他穿着睡衣来开门时，后颈还沾着睡觉时压乱的白发，看到柳如烟亮证件的手，喉咙里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你们……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总局纪检办，配合调查。”柳如烟越过他往屋里走去，目光扫过玄关处的高尔夫球杆——和青训中心失窃的那套，杆头磨损痕迹一模一样。
她蹲在书房雕花书柜前，指尖顺着第三块木板的缝隙摸进去，夹层里的牛皮纸袋发出沙沙的响声。
陈副局长突然扑过来，指甲在柳如烟手背上抓出五道血痕：“那是我私人笔记！”
“2025年3月15日，周X雯转来青训拨款回佣两百万。”柳如烟翻开泛黄的纸页，声音像冰锥扎进空气，“2025年5月8日，指令周X雯‘稳住高强、拖住王胜’。”她翻到最后一页，便签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张远山海外账户未动，留作最后退路。”
陈副局长瘫坐在地上，睡衣领口敞开着，露出的锁骨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
柳如烟把笔记收进证物袋时，听见他喃喃自语：“远山……他不会回来的，不会的……”
深夜的集训基地安静得能听见草叶生长的声音。
王胜推开宿舍门时，林若雪正对着镜子卸妆，眼尾的泪痕还剩半道，像一道没愈合的伤口。
“今天演得不错。”他把热牛奶放在她手边，玻璃杯壁上凝着水珠，“周晓雯的境外服务器，技术组己经定位到了。”
林若雪摸着发烫的眼尾笑了：“可陈副局长那句‘他不会回来’……张远山真的会来？”
王胜没有说话，翻开桌上的《天罡十二诀》。
残卷停在“心性淬炼·破妄”页，他提笔在空白处写：“忠诚不是考验出来的，是守护出来的。”墨迹在纸页上晕开，像一朵正在绽放的花。
窗外突然起风，吹得窗帘哗啦作响。
林若雪看见王胜的手机屏幕亮了，是高强发来的消息：“虚假行程己同步。”她刚要说话，手机也震了震——柳如烟的消息：“陈局笔记己送鉴识科。”
风停时，王胜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
很轻，很慢，像有人在反复确认什么。
他推开窗，月光洒进来，落在床头的辞职信上——那是高强今晚离开时，悄悄压在他枕头下的。
信纸上只写了一句话：“年纪大了，扛不住压力。”
墨迹在月光下泛着青，像一道即将裂开的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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