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国的金丝眼镜在碎屏蓝光里闪着冷光，他盯着秘书发颤的背影，喉结动了动又咽下后半句威胁。
仓库那批硬盘里存着“棋局重启”计划的全部数据——从青训营名额买卖到国际赛事操盘记录，每一个文件都是悬在他头顶的铡刀。
赵海涛在央视哭着抖出转账记录的瞬间，他就知道，沉默的堤坝要塌了。
“刘秘书！”他突然喊住正要冲出门的人，“带两箱汽油。”金属门撞在墙上发出闷响，他望着窗外渐浓的暮色，手指无意识着桌角的足协徽章——那枚铜制徽章边缘己经磨得发亮，像极了他二十年前刚进足协时的野心。
仓库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林若雪正缩在货架后面。
霉味混着机油味涌进来，她闻着这熟悉的气味，想起三年前在某涉黑俱乐部地下仓库蹲守的夜。
秘书小刘抱着两个红汽油桶，裤脚沾着楼道的灰，喘气声比脚步声还响。
“快点！”小刘把汽油桶往地上一墩，掏出打火机的手在抖，“秦主任说连灰都别剩。”他弯腰去搬最上层的硬盘箱，指尖刚碰到纸箱，后腰突然顶上硬物。
“警察。”林若雪压低的声音像淬了冰，左手扣住小刘手腕反剪到背后，右手的警官证在对方眼前晃了晃，“配合的话，算你立功。”小刘的打火机“当啷”掉在地上，汽油桶滚出半米，在水泥地上蹭出刺耳的声响。
林若雪踢开脚边的纸箱，硬盘整整齐齐码在里面，封条上还盖着“绝密”红章。
她摸出兜里的便携U盘，插入最近的硬盘接口，余光瞥见小刘额角的汗正滴在汽油桶上。
“别怕。”她扯下自己的围巾缠住对方手腕，“你女儿下个月要手术吧？”小刘猛地抬头，瞳孔骤缩——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过女儿的病情。
“秦建国给你的安家费，够不够交手术费？”林若雪的声音放轻，指尖在键盘上翻飞，“现在把硬盘编号报给我，我让人联系儿童医院。”小刘喉结动了动，突然竹筒倒豆子般报出一串数字。
云端上传进度条跳到99%时，林若雪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是她半小时前发给王胜的定位起了作用。
王胜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时，他正在整理赵海涛的证词副本。
屏幕上只有一行字：“沈浩然今晚十点从苏黎世汇出8000万，SWIFT代码CHASUS33。”发信人是“老槐树”——他安插在沈氏集团的线人，上回传信还是三个月前青训营假账的线索。
“林组长，仓库情况如何？”他按下通话键，听见背景里的警笛呼啸。
“数据己备份，人控制住了。”林若雪的声音带着点笑意，“你那边？”
王胜看了眼腕表，20:47。
“该我上场了。”他抓起外套冲出门，电梯镜面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三年前在德国考察青训时，他也这么跑过，为了追上最后一班去多特蒙德的火车。
那时他满脑子都是如何让中国孩子踢上干净的球，现在他要让所有脏钱都留在中国。
国际刑警的越洋电话接通时，王胜正站在足协顶楼的露天平台。
风卷着对面写字楼的霓虹扑在脸上，他能听见电话那头键盘敲击的声音：“确认了，账户持有人是沈氏海外信托。我们可以申请临时冻结，但需要你方提供涉案证明。”
“赵海涛的证词录像己经传到你们邮箱。”王胜摸出兜里的草莓蛋糕包装纸——那是三天前在病房门口揉皱的，“另外，秦建国仓库里的硬盘数据，半小时后会同步到你们服务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是纸张翻动的脆响：“冻结令己发出。沈浩然的私人飞机此刻在迪拜中转，预计明早六点抵达北京大兴。”
王胜望着楼下川流的车灯，突然笑了。
那是种带着冷意的笑，像冰面裂开第一道缝。
法庭的顶灯白得刺眼，赵海涛盯着原告席上的秦建国律师团，耳中嗡嗡响着“质疑证人动机”的声音。
周倩的手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这是他们约好的暗号，意思是“稳住，我在”。
“赵先生，你声称2026年东亚杯收受三百万，可根据足协财务记录，那场比赛的奖金是……”
“我有转账记录。”赵海涛打断对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叠A4纸，“每笔钱的到账时间、对方账户，都标红了。”他的手指停在其中一页，“这是2025年世预赛对泰国那场，他们说‘输两个球，三百万’。”
法庭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赵海涛望着旁听席上举着“支持真话”牌子的球迷，想起女儿小雨在病房里攥着他的手说“爸爸是英雄”。
那些被他踢输的比赛像电影快进般在眼前闪过，有球迷砸向球场的矿泉水瓶，有教练拍着他肩膀说“这是为了大家”，还有小雨出生那天他躲在更衣室接的那个威胁电话。
“赵先生？”律师的声音像根针。
“我后悔了。”赵海涛抬头，眼眶通红，“我后悔没早说，后悔让小雨觉得爸爸是骗子。”他转向法官，“这些证据，我藏在女儿的存钱罐里三年。”
法槌落下的瞬间，周倩看见秦建国的手在被告席上猛抖，钢笔滚到了地上。
大兴机场的到达口聚着十几台摄像机，沈浩然裹着深灰色大衣走下舷梯时，记者的闪光灯像一片银河。
他抬头望了眼阴沉的天空，又迅速低下头，鞋跟叩在地面的声音比以往轻了许多——从前他总爱穿手工定制的皮鞋，走路带风。
王胜站在接机口的柱子后面，看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察上前给他戴手铐。
沈浩然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抿紧了嘴。
“沈先生。”王胜走出阴影，“还记得你在青训会议上说‘足球要和国际接轨’吗？”他指了指沈浩然手腕上的手铐，“现在，你先和国际法律接个轨。”
沈浩然猛地抬头，目光撞进王胜的眼睛里。
那里没有他预想中的愤怒，只有一片沉静的湖，倒映着远处的航标灯。
深夜的足协大楼只剩顶层亮着灯，王胜推开窗户，冷风卷着细雪扑进来。
楼下的街道渐渐安静，只有便利店的暖黄灯光还亮着——像极了三天前他买草莓蛋糕的那家。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林若雪的消息：“秦建国己被控制，涉案人员名单正在比对。”
他望着窗外的城市灯火，想起赵海涛在病房里哭着说“对不起小雨”，想起林若雪在仓库里说“我爸的职业生涯，也毁在这种沉默里”，想起周倩在法庭上递给他的证词副本，每一页都盖着“情况属实”的红章。
沉默的堤坝塌了，可后面还有更难的路。
他摸出兜里的《天罡十二诀》残卷，泛黄的纸页在风里翻卷，“观星选材”那页的批注被他用红笔圈了又圈——明天的新闻发布会，他要公布证人保护计划的细则，要让所有愿意说真话的人，都能看见星光。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猫叫，王胜低头，看见一只花斑猫从便利店门口窜过，嘴上叼着半块草莓蛋糕。
他笑了笑，关窗时瞥见办公桌上的台历，2030年3月15日，被红笔重重圈着——那是发布会的日子。
夜色渐深，某间审讯室的白炽灯突然亮起。
秦建国盯着桌上的硬盘拷贝，手指无意识抠着椅缝里的木屑。
门“吱呀”一声开了，林若雪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身后跟着个戴眼镜的年轻警察。
“秦主任。”林若雪把文件甩在桌上，封皮上“棋局重启”西个字刺得他眯起眼，“我们聊聊，从青训营的名额买卖开始？”
窗外，启明星正从东方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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