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王胜的皮鞋跟叩在人大常委会办公楼的大理石地面上，回音撞着雕花穹顶。
他西装内袋里的修订案文件薄得过分，却压得肩胛骨发沉——这是他带着团队熬了七个通宵的成果，每一条款都浸着咖啡渍和红笔批注。
"王主任。"接待员推开会议室门，"法工委的领导己经到了。"
红木长桌尽头，三位头发斑白的委员正在翻文件。
王胜刚坐下，最中间的老委员便摘下眼镜："你在修订说明里提'废除所有终身保密条款'，依据是什么？"
"2023年某省梯队选拔，有家长签了保密协议才拿到参赛资格。"王胜喉结动了动，声音像砂纸磨过钢板，"去年沈浩然案里，二十三名球员签过类似条款，被威胁'说出去就毁职业生涯'。"他翻开文件，推过去一张复印件——泛黄的纸页上，"乙方承诺对所有赛事相关信息永久保密"的条款下，签着二十三个年轻名字。
老委员的手指在纸页上顿住。
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照见他鬓角的白发。"独立监察委员会首接隶属于全国人大？"
"参考香港廉政公署模式。"王胜从公文包取出一沓材料，"这是林若雪小组整理的境外体育反腐案例，我们的方案能规避足协内部包庇——"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王胜扫了眼来电显示，是林若雪的号码。
他攥紧手机，指节发白："各位领导，我能接个紧急电话吗？"
法庭的顶灯亮得刺眼。
林若雪坐在旁听席第一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被告席上，秦建国的西装皱成一团，曾经油亮的背头乱成鸡窝。
"被告人是否承认指控？"
秦建国抬起头。
林若雪看见他眼尾的细纹里凝着泪："我...承认。"他的声音像破风箱，"2021年亚洲杯对泰国，收了三百万美元；2024年东亚杯对韩国，让边裁改了三次越位判罚..."他突然转向林若雪的方向，"还有张副局长、李主任，他们都拿过钱——"
"肃静！"审判长敲响法槌。
林若雪的笔记本上，钢笔水晕开一团蓝，像滴在宣纸上的血。
她摸出手机，快速按了串号码："王胜，秦建国开口了，供出六个在职官员。"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我在人大这边，法案半小时后表决。"
"你猜怎么着？"周倩把一沓判决书拍在赵海涛面前，嘴角扬得老高，"法院不仅支持追回奖金，作者“林江桥”推荐阅读《天罡绿茵，北斗征途》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还判了五十万精神损害赔偿。"
赵海涛的手悬在判决书上方，抖得像秋风里的树叶。
他抬头时，眼角泛着红："真的？"
"真的。"周倩抽出最上面一页，指着"沉默契约显失公平"的判决理由，"这是中国首例，以后所有被威胁签保密协议的球员都能拿这个当判例。"她忽然放软声音，"你女儿的信我看了，写得真好。"
赵海涛低头摸出手机，屏幕上是秦小雨昨晚发来的照片：小姑娘趴在书桌上写东西，台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她说要在晚会上读。"他喉咙发紧，"我...我配吗？"
"你敢站出来作证，就配。"周倩拍拍他肩膀，"去换身干净衣服，晚会七点开始，我开车接你和小雨。"
"破茧之夜"公益晚会的聚光灯亮起时，秦小雨正攥着信纸站在舞台中央。
她穿了条蓝裙子，是赵海涛上个月偷偷买的——女儿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像样地过儿童节。
"爸爸，我以前不敢跟同学说你是足球教练。"小姑娘的声音带着童音特有的脆亮，却在发抖，"他们说'踢假球的都是坏人'，我躲在厕所哭了三回。"
台下传来抽鼻子的声音。
赵海涛坐在第一排，手死死攥着座椅扶手，指节泛白。
"可是那天你回家，眼睛红得像兔子。"小雨吸了吸鼻子，"你说'小雨，爸爸要做件勇敢的事'。
现在我知道了，勇敢不是踢进很多球，是说出真话。"她举起信纸，"爸爸，我为你勇敢感到骄傲！"
掌声像潮水般涌来。
赵海涛抹了把脸，摸到一手湿。
他看见大屏幕上弹出的热评："这才是该给孩子讲的英雄故事"；"中国足球的光，终于照到普通人了"。
深夜的足协大楼空无一人。
王胜站在顶楼落地窗前，望着国旗杆上缓缓升起的国旗。
晚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带来楼下玉兰的香气——这是他来足协后，第一次闻到花香。
"不是每个证人都能活着说出来。"他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轻声说，"但今天，我们终于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青训部老张发来的消息："王主任，档案室那批90年代的老文件，我整理时发现份加密协议，日期是1997年5月12日...您明天有空看看吗？"
王胜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没急着回复。
他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档案室，月光透过百叶窗，在门锁上投下一道银边——那道锁，他今天下午检查时，明明是落着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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