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宋予安，手指抖得厉害。“你爹，宋修文。他太狠毒了，兜兜转转一大圈。”
“他就是想毁了知晚，毁了我们所有人。我还傻乎乎地以为，当年拿着那点东西威胁他。”
“宋修文就真的收手了，真的放过我们了。”
莫叙白笑得比哭还难看，肩膀重重垮下来：“哈哈哈……我养母的死，沈墨的死，还有那具用来顶包的死婴。”
“全是他布的局，一个要让我们一家西口，死无葬身之地的死局。”
双眸注视着宋予安，眼神里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只剩一片灰败的恳求。
“宋予安，算莫叔叔求你，离开阿阳吧。别再查下去了。我也想报仇，可这盖子真要揭开了。我们西个人，谁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宋予安站在阴影里，脸色惨白如纸。
莫叙白的话像一柄重锤，一下下砸在心尖上，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父亲布下的网，远比宋予安想象的更黑暗、更恶心。那盘踞在阴影里的真相，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腥气。
张了张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理疗室里沉寂一片，只有莫叙白压抑的喘息，重重地敲打着周遭的冷空气。
窗外的阿尔卑斯山，在暮色中只剩下沉默的剪影，仿佛也在为这摊开的真相，凝滞。
理疗室的门没关严，留着一道指宽的缝。
沈向阳本来是来叫莫叔叔回去给母亲拿药的，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莫叙白嘶吼。
“你父亲手上沾着我养母的血，沾着沈墨的命。”
他的脚步被钉在原地，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凉透下来。
指甲抠着门框，木头的纹路嵌进肉里，疼得发麻。
沈向阳屏住气，听着里面的每一个字。
那些被刻意埋起来的真相，像没打磨过的碎玻璃，扎得心脏酥麻麻的疼。
“娇娇是她心口剜不掉的疤，阳阳这些年吃的苦，哪一桩跟你宋家脱得了干系？”
沈向阳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抖，后背抵着墙，一点点往下滑。蜷缩起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肩膀抖得更厉害。
喉咙里涌上腥甜，沈向阳捂住嘴，狼狈地转身，拖着发软的腿往走廊尽头跑。
脚步声很轻，像怕惊动了房内的两人。只有墙上的影子，嗦嗦得不成样子。
沈向阳跌跌撞撞冲进房间，反手带上门，后背重重靠在门板上。
门板冰凉，可压不住浑身的震颤。
他抬手抹了把脸，手心全是冷汗，黏在皮肤上，好似洗不掉的黏液。
房间里没开灯，暮色从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带。
他瞧着那些光带，眼前反复闪回莫叙白的嘶吼，那些关于“血”、“命”、“死局”的字眼，一下下全往神经里钻。
沈向阳扶着墙往床边挪，腿软得灌了铅。刚挨着床沿，喉咙里突然涌上一阵腥甜。
弯下腰剧烈地咳嗽，咳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咳完，抬起头，看见床单上落了几点暗红的渍迹，是刚才没忍住呕出的血。
心脏一缩，不是因为疼。
是因为那抹红——像极了画室初见宋予安的玫瑰红。
“唔……”
沈向阳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子顺着床沿滑下去，蜷缩在地板上。
五指插进头发里，用力揪住，头皮传来尖锐的疼，却盖不过心口密密麻麻的钝痛。
一年多了，每天按时吃药，配合治疗，听心理医生说要学会“接纳”，看莫叔和母亲为了他强装出的轻松笑容……
他以为自己真的在变好，以为那些烂在过去的事，能被阿尔卑斯山的风吹散。
可现在才知道，全是假的。
沈向阳的一生，就是个笑话。
靠着仇人的儿子给的虚情假意，就敢奢望着能重新活一次？
“别想了……别想了……他们不该属于你。”沈向阳用额头触着地板，喃喃自语。
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
意识模糊，耳边仿佛又响起莫叙白的话音：“娇娇是她心口剜不掉的疤……”“阳阳这些年吃的苦，哪一桩跟你宋家脱得了干系？”
是啊，他怎么忘了。
母亲前些年夜里的噩梦，莫叔鬓角的白发，还有父亲自杀时的红……
【为什么要喜欢宋予安?为什么要沾染情爱?】
【沈向阳你不需要这些，你不需要啊！！！】
“脏……”他蓦然低低地说了一声，抬手用力抹自己的脸，像是想把不该有的念头全擦掉。
“我真脏……”
沈向阳开始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口，一下比一下重，好似这样就能把龌龊的心思砸出来。
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的黑暗里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拉扯他，要把他拖回那个不见底的深渊。
“别拉我……放开……”
他胡乱地挥舞着手臂，身体抖得似筛糠。体温在迅速升高，皮肤烫得吓人，可骨子里透着一股寒气，冻得牙齿首打颤。
沈向阳不想醒了。
醒着就要面对这些——宋家的罪孽，自己的不堪，还有宋予安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脸。
不如就这么睡过去，在黑暗里待着，至少不用看见血淋淋的真相。
意识彻底沉下去的前一秒，沈向阳好像听见门被撞开的噪音。
还有莫叔惊慌的叫喊。
但他没力气睁眼了，只想往更深的黑暗里钻。
……
莫叙白和宋予安谈完话后，在走廊里找了好几圈，最后想起沈向阳可能回了自己房间。
莫叙白走在前面，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奇怪的响动。是有人在压抑地哭，又像是在挣扎。
心头一紧，猛然推开门。
房间里很暗，借着窗外的微光，看见沈向阳蜷缩在地板上，身子扭曲地不成样子。
浑身都在剧烈颤抖，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念叨着什么。
“阳阳！”莫叙白几步冲过去蹲下身，伸手一碰，才发现沈向阳的皮肤烫得吓人。
宋予安紧随其后，看到眼前的景象。他想上前，但被莫叙白狠狠推开了。
“别碰他！”莫叙白吼了一声，嗓子里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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