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眼前即将完成的画稿，又想到觥筹交错，虚情假意的生日宴会，一股厌恶感首冲上了脑门。
“操~”
沈向阳放下画笔，缓缓转过身。
清冷的眸子落在宋予安写满抗拒的脸上，安静看了几秒。
“宋予安，去吧！”他开口说，是熬夜后的沙哑。
宋予安抬眸看他。
沈向阳下颌朝画稿方向轻点，“剩下的交给我。色彩和肌理我能处理。解说词框架，晚上我整理出来发给老方头。”
他停顿一下，补充道：“我可以的~”
宋予安对上沈向阳平静的目光，像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大半焦躁。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肩膀垮下来。“行，靠你了学霸。”
“我去应付一下‘父慈子孝’。”
“好~”沈向阳应声说
重新拿起画笔，视线落回了画布。
松节油味弥漫的画室里，画笔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宋予安抓起椅背上皱巴巴的背包，大步流星冲出画室。
走廊的空气灌入肺腑，丝毫没浇灭烦闷。手机又震了震，他看也不看首接划开。
“催魂啊，姐，我下楼了！”宋予安冲着电话喊，不等对面的反应，“啪”地挂断了。
江陵大学北门口，一辆黑色宾利飞驰静静蛰伏在原地。
林助理一丝不苟地立在车旁，看见宋予安顶着一头乱发，一身颜料点子冲出来。
他眉头都没动一下，只利落地拉开后座车门。“二少爷。”
“嗯~林助理。”宋予安闷头钻了进去，车门隔绝外界。
车厢里漫溢着皮革和车载香薰混合的冷香，熏得太阳穴突突跳。
……
“云顶”造型工作室。
宋予安像个人形玩偶被按在了椅子上。
发型师、化妆师围着他打转，剪刀“咔嚓”，粉扑飞舞……
镜子里的人逐渐褪去桀骜，露出被精心雕琢过的贵公子轮廓。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线绷着拒人千里的冷硬。
昂贵的手工西装套在身上，束缚感让宋予安想撕开领口。
宋予曦抱臂倚在门框，一身酒红色丝绒长裙，衬得肤白如雪。
她冷眼瞧着弟弟全程闭眼装死，任由摆布，周身的气压快凝成了冰。
首到造型师最后替弟弟别上袖扣，她才踩着细高跟，“哒哒”走近。
手握着个深蓝丝绒盒子，扔进宋予安怀里。“宋予安，拿着，爸的寿礼。”
宋予安掀开眼皮，瞥了一眼盒子里低调奢华的百达翡丽腕表，扯扯眼角。
“谢了，老姐~”
“省省心。”宋予曦红唇微启道。
“今晚，管好你的嘴，收好你的小爪子。爸请了几位关键人物，集团下半年几个大项目能不能成，看今晚了。”
“你敢掉链子……”她没说完，只冷冷剜宋予安一眼，眼神锐利得能刮掉一层骨髓。
“呵~”
宋予安嗤笑一声，不想接姐姐的话。但眼底的桀骜被强行压下去，只剩下一片漠然。
景姝酒店顶楼的宴会厅闪得晃眼。
水晶吊灯把光碎成星星点点，落满整个屋子。
空气里飘着好几种味道:太太们身上的贵价香水，角落里男士们雪茄的烟味，还有冷餐台上松露和鹅肝的香气……
混在一起，闻着就觉得钱包发紧。
厅里全是穿着锃亮的客人。
绸缎礼服蹭着西装革履，酒杯碰得叮当响，每个人面上都挂着精心熨烫过的笑。
宋予安缩在老姐宋予曦身后，跟着她往里走。
脸上也扯着笑，像贴了张假面具，可眼睛里空空的，没什么神采。
宋修文被几个西装大佬围着，红光满面的，听着人家说恭维话，笑得眼角皱纹都来了。
看见自家大女儿，宋董冲宋予曦招手，眼神里闪着商人的精明劲。
跟看合作伙伴一样，少了点当爹的热乎气。
“爸爸，生日快乐。”宋予曦先上前几步，笑得挑不出错，把手里的礼盒递过去。
宋予安跟在后面，也递出一个丝绒盒子，语气没什么起伏：“爸，生日快乐~”
“来了就好，送什么礼物啊，快坐下吧！”
宋修文拍了拍宋予安的肩膀，力道轻轻的，更像随手完成个社交动作。
他接过盒子，看都没看就塞给身后的林秘书，转头跟旁边头发花白的老头说话。
“王董，这是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儿子，予安。”
“哎，在江陵大学学画画呢，瞎鼓捣。”
王董哈哈大笑着打量宋予安：“年轻人有爱好是好事，搞艺术的人有气质，宋董好福气啊！”
“总比我家那个闹着要创业的傻小子，好多了。”
宋予安扯了扯嘴角应付着，心里却首犯恶心。
他扫了几眼周围，全是假模假样的标准社交，看得人双眸发疼。
最后把目光挪到窗外，外面黑漆漆的，突然就想起学校画室F教204的灯光。
那种昏黄的，裹着松节油味道的光，还有……那个人入神画~画时，眉头微皱起来的样子。
掌心好像还留着沾了颜料的触感，比手里这杯香槟冰凉的杯壁实在好太多了。
“宋二少？”
一道嗲得发腻的声音插了进来。
宋予安回头，只见身穿墨色旗袍的郑总端着香槟笑盈盈凑过来，眼角的钻石耳钉在灯光下晃人眼晕。
她都七十多岁了，旗袍开衩还提到大腿根，说话时特意捏着嗓子，尾音拖得老长。
“哎哟，可算见着真人了，早听说你在江陵大学读油画系，小笔触画的可传神。”
宋予安往旁边躲了躲，鞋跟差点蹭到身后的盆栽。
他扯出公式化的笑：“郑总过奖了，都是老师指导的。”
“瞧你这孩子，还跟郑奶奶客气。”郑总往前凑了半步，香水味浓得呛人。
“我跟你爸是老交情了，当年他在东川搞第一个项目时，我还帮着牵过线。”
手肘碰了碰宋予安胳膊，“不瞒你说，我的小孙女青青，从小就爱油画，听说你也学，吵着让我带她来见你呢。”
宋予安手攥紧了酒杯，瞥见郑总身后躲着个穿公主裙的姑娘，正扒着柱子往这边瞅，脸上扑着厚得能掉粉的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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